过分依赖(14)
“小融啊,”方意辙一见到他就要笑,“才回来吗?”
靳融只用了半秒就决定爬楼梯上去。他转身躲开方意辙的目光,行走三步远,忽听得身后说:“你等会儿再上楼吧,你妈妈有点儿事情。”
方意辙走了,靳融在楼梯间看见他的背影,疲惫又稍许兴奋,在单元门口咳了一声,带着喑哑。
“恶心。”靳融喃喃细语,他不必猜就晓得为什么方意辙要他迟一点上去了。
靳融在楼梯间坐到十一点,开门时靳时苑还在整理。她额间的头发掉下来一缕,现在正在拆掉沙发上的遮布拿去卫生间洗。
“回来啦。”靳时苑笑起来,用食指勾起碎发,捋到耳后,“今天很迟。”
靳融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淡淡的弥漫在客厅里。
“进来吧,站在门口干什么?”
靳融“嗯”了一身,他与靳时苑擦肩而过,想来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会怀孕吗?”
“什么?”靳时苑没太听清楚。
“没什么。”靳融回到自己房间里,他把窗户打开,外面清新的空气扑进来,带走了一些不好闻的气味。
靳时苑又来给他送牛奶了,好像每回方意辙走后,她都要给靳融送牛奶。
牛奶是冷的,夏天时是冷的,冬天时也是冷的。
“把牛奶喝了吧。”靳时苑嘱咐,“你方叔叔昨天和邓教授出去吃了顿饭,他来我才知道你最近练琴进步不大,还倒退步,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靳融轻声说。
自始至终他不敢看靳时苑的脸,说话也只是避重就轻。
“你有什么心事都和妈妈说,妈妈替你分担。”
靳融听闻更加不耐烦,这样的神情很快就浮现在脸上。靳时苑看见他的眼神了,气不打一出来,教训道:“小融,我让你去学琴,是为了让你有所提高,一节课比一节课更好,不是让你退步的!你知道邓老师的课有多难上吗?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去找她上课,你倒好,不好好学,还次次差!”靳时苑恨铁不成钢地责问他,“你心思在哪里?每天这么晚回来,是去练琴了吗?”
靳融心里头浮躁,他关上窗户,还是半冷不热的语气:“没有。”
“没有什么?你和我就只会说‘没有’吗?”靳时苑将牛奶狠狠跺在桌面上,她到靳融跟前去,逼着他看自己,继续呵斥,“你知不知道为了让你在邓老师手底下学习,我付出了多少吗?!”
“付出多少?”靳融似是而非地笑起来,“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
“你不得了了!”靳时苑推他肩膀。
靳融比靳时苑高出不少,力气也比她大,单手推自然是推不动的。一下推不开,靳时苑就更生气:“靳融,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我也看不懂你,我是一直都看不懂你。”靳融离她远一点,拿了衣服要去卫生间洗澡。他路过放牛奶的桌面,指着那杯冷得和冰一样的奶:“别送了,我不喝。”
“你爱喝不喝!我全心全意地为了你,你倒好,不领情!靳融,别人家的孩子都那么听话,为什么你就不一样?!”
靳时苑没有等到靳融的回答。她宁愿靳融和她大吵一架,摔门而出,这样还能证明她儿子不是个无感情的怪物。可是靳融总这样不冷不热,一点点柔情都不表露。
青春期的孩子都会是这样吗?可是靳融都这么大了,也应该懂事了。
她听见卫生间的流水声,越想越觉得气愤——她倒是想看看靳融到底在做什么,有没有分心。
靳时苑拉开靳融的书包,翻阅他厚厚的谱夹。最新的乐谱不是钢琴曲,居然是一首声乐作品。靳时苑正拧着眉头去看,见标题是:《想亲娘》。
她心里那些怒火一瞬间就消散了。
想亲娘。
看来靳融还是有心的,兴许是最近压力太大,刚开学一时间适应不过来,她应该理解才是。想起刚刚她无缘无故对靳融发火,愈发生出歉意。
靳时苑等待着靳融洗完,她坐在沙发上沉思,盯着电视机下方的那盏圆盘子。盘子的图案是“鸳鸯戏水”,那是方意辙送给她的礼物。
她和方意辙是高中同学,以前并没有谈过恋爱。那会儿靳时苑有一个男朋友,是靳融的亲生父亲——宋念远。
靳时苑、方意辙、宋念远之间是复杂的三角关系。方意辙暗恋着靳时苑,而靳时苑是自己好兄弟宋念远的女朋友。高中期间,方意辙从未越过雷池一步,他的感情多半是含蓄的暗恋。
大一时,靳时苑怀孕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打破了她生活的所有宁静,她父母知晓此事差些气出病来,实在是一桩丑事,逼着她去打胎。宋念远的父母也不希望这个孩子留在世上,双方父母争吵,还闹到了派出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