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胥锦大学的各项开学准备事宜极其繁琐，开会、讲座、交资料等一堆杂事能让人一天下来头昏脑胀，即便是还未开始学习，也经常能听到大一的新生叫苦连天。

秦晏如有这个好耐性一项一项把这些事扛下来，苏念杉却早就不耐烦了，逃会已经成了常态。

一周下来，大部分事情终于解决了。

苏念杉用这一周时间在校园里游荡，连角角落落都走遍了。

图书馆、教学楼、食堂自不必说，他还找到了藏身于体育馆里的咖啡厅，找到了留学生宿舍楼后面的一排小馆子，找到了冰淇淋最好吃的一家小超市。

等到苏念杉逛累了回到宿舍时，秦晏如兴高采烈地对他说：“下周是新生运动会，我报了游泳，你一定要过来看！”苏念杉嗤笑一声：“你游泳有什么好看的，你又不是前凸后翘的美女，我看不下去。”

秦晏如深知他刀子嘴的特性，也不恼：“我游泳比美女游泳好看多了，不看后悔。”

他比美女好看多了？！这人真是越来越恬不知耻了。

苏念杉虽然在心里冷笑了无数声，但面上还是维持着波澜不惊：“行，我有空就去看吧。”

秦晏如满意地点了点头。

苏念杉扫了他一眼，补刀道：“但多半没空。”

——————————————新生运动会允许全校的人来凑热闹，因此不仅有大一的新生在给自己的同学加油助威，观众中也混杂了不少叽叽喳喳的老生。

游泳比赛是下午三点开始，正是长跑比赛结束后十五分钟，观赛人群有足够的时间从操场来到游泳馆。

苏念杉悠游自在地从宿舍踱步到游泳馆时，操场上接力赛跑正热火朝天。

苏念杉隔着栅栏斜斜扫了一眼，想起高中班上接力赛跑的场景。

高一运动会接力比赛，马上就要跑的时候有个男生肚子痛，而班主任已经找不到那群观战的“无业游民”了，火急火燎地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的解决办法是秦晏如一人跑了两次，竟还追平了与隔壁班的微小差距，在最后一棒时反超夺得第一。

苏念杉懒懒地收回目光，沿着树叶的阴影行走。

偌大的游泳馆内尚只有几个准备比赛的学生，秦晏如已经换好泳衣，正在做准备活动。

苏念杉晃到秦晏如眼前时，秦晏如惊喜地往他肩上一拍：“我就知道你会来！”苏念杉侧身躲开秦晏如的巴掌，调侃道：“早点来占个座，近距离看你出丑。”

苏念杉心里暗想，出丑倒是不大可能，估计也就泯然众人，得个第五第六的名次吧。

秦晏如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反驳。

随着比赛时间的临近，游泳馆里观战的学生越来越多，讨论声也越来越大。

苏念杉尤其讨厌这种喧闹的环境，几欲先走，却瞥到秦晏如站在赛道旁冲自己招手，又心生不忍。

终于，喧闹声渐渐小了，尖锐的哨声响起。

游泳馆里有十条水道，当十名选手同时入水后，苏念杉发现自己已经看不出来哪个是秦晏如了。

他的目光在十条水道间逡巡许久，这才辨认出秦晏如独特的泳帽——黑红交错，实在是骚。

刚开始时，秦晏如并不是最快的一个。

他像是一条刚刚被扔进鱼缸里的金鱼，试探地游来游去，寻找着最适合自己的节奏。

然而秦晏如不止于此。

到最后两圈时，其他赛道的选手明显开始力竭，秦晏如却突然从一条金鱼摇身一变，变成了一条箭鱼，破水如刃，不久后就将开始拉来的距离追平了。

最后一圈。

赛事趋近白热化。

观众席里的欢呼声越来越高，有的已经演变成了尖叫。

奇怪的是，苏念杉没有厌烦得想要堵住耳朵；他身体微微前倾，聚精会神地盯着奔第一而去的秦晏如。

尖锐的哨声再次响起。

观众们刷地站了起来。

苏念杉的身旁有几个女生挥着荧光棒嘶吼：“秦晏如！！！”看这激动的模样，应该是秦晏如的同班同学，她们为秦晏如夺得第一感到欢喜。

秦晏如取下游泳眼镜，泡在水里，掩不住的欣喜与得意。

看着秦晏如如鱼得水的模样，看着他到达终点举起手时开怀大笑的模样，看着他夺得冠军后一脸“求表扬”地遥望自己的模样，苏念杉是真心实意为他感到高兴。

虽然这份高兴里藏着经年的心酸。

嘈杂的游泳馆里，苏念杉闭上了眼，仿佛又看到自己坠入深海的画面。

秦晏如领奖后就去更衣室了。

几秒钟后，苏念杉起身离开，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他不知道，自己何时能像秦晏如一样，做一条在海里自在梭游的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