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鸟南寄(180)

作者:有酒

风把窗帘吹动,阳光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因为过于专注而没有注意到有个蹑手蹑脚的身影走到了他后面,正目光炽热地望着他。

直到俞尧梯子爬了一半,被一个大东西凌空抱住了腰,连书带人一齐被逮了下去,才出口嗔道:“你…… 不要闹。”

徐致远把他的眼镜推了上去。俞尧的后背撞到了书架,猝不及防地被他咬住了下唇,无奈地 “啧” 了一声,闭紧了牙关,头也躲向一边,艰难地说道:“小混蛋,松口。”

兔崽子的偷袭没尝到甜头,瞪着黑眼睛不甘心地看着他,使劲咬了一口叼着的唇瓣,才说道:“可我都好久没有见你了。”

“这里是公共场合,” 俞尧轻声责备着,把书往他怀里一塞,给他找了点事干,“放到柜台上去。”

徐致远只好不情不愿地去做了,俞尧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舌尖上沾了点咸味,才知道嘴唇破皮了。

他把嘴唇抿起来,把眼镜夹到口袋里,跟在徐致远身后,看到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长衫,衬得身材修长,头发也乖顺地放了下来。俞尧恍惚间还以为见到了那个在既明的教室里插科打诨的调皮学生。

俞尧发着呆,伸出手来量了量他长高的个子,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头顶,徐致远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他一会儿,把头低下来,“喏” 了一声。

“……” 俞尧哭笑不得地揉了揉这颗触手可及的脑袋。

走道里的两人身披着午间阳光的暖意,徐致远继续走在这条长度有限的道上,忽然觉得这样正好,不想再去问起那四年的苦难了。

他唤道:“小叔叔。”

“嗯?”

“我每天都会想你。” 徐致远一肚子的千言万语,从嘴里倒出来就成了平平无奇的白开水,他说,“特别想。”

俞尧道:“你都说了一回了。”

徐致远将书放下了,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睫毛眨起来的时候会在俞尧的脖侧搔痒,他说:“不够。”

徐致远:“我们不见的日子有一千六百多天,我每天都要想一次,只说一回怎么能够呢。”

俞尧忍俊不禁道:“你少说这些肉麻的话。”

俞尧正将客户预订的书挨个分开,枕在他肩膀上的脑袋有点碍事,他也没忍心去赶。他悄悄地瞥了一眼安心小憩的徐致远,心绪翻涌了一会儿。

他到北城的那四年过得并不安生,他费劲千辛才联系上大哥,养了很久的伤病,后来几年一边帮俞彦打理家事,一边做着同袍会的工作,终于等到时机成熟才再次潜入淮市。而短短几年却物是人非,徐家府无人,既明大换血…… 尤其是他在晚会上再次看到徐致远的时候,见他西转革履,熟练地叼着一支烟在人情世故里周转,心中不禁油然而生一种痛楚。

从前他老是责徐致远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可他真正要独挡一面了,俞尧才发觉自己其实更加的不舍得。

他在心中轻声哀叹,却不经意地瞄到了徐致远脖子后的陈年旧疤,眉头一皱,去拨开他的后衣领,那顺着脊背爬到衣服深处的狰狞伤痕让他心头一颤。

他轻轻触摸了一下,说:“这是怎么伤的。”

徐致远淡淡道:“徐镇平打的。”

俞尧也明白徐镇平为什么会下此狠手——徐致远当初劫狱救他足以论死的罪名,假如没有这道疤,徐致远大概都不可能站在这里和他说话了。

俞尧眼睫一垂,胸膛中泛了酸楚,他喃喃问道:“你既然知道危险,当初又为何要那么做呢。”

徐致远微微笑起来会露出虎牙,模样像只狡黠的狐狸,他执起俞尧的手,将他的手心放到自己脖后的伤疤上暖着,细声说:“…… 为了让你心疼我啊。”

第90章 祸起

俞尧只是望着他,不作声。

他手心碰触的皮肤狰狞、凹凸不平,像是功勋者在碑上用力留下的刻痕。人们也只是注意到这最明显的痕迹,碑身被风刀磨过的千万遍,全都湮没在沉寂里了。

俞尧问道:“你从既明毕业之后,去了哪儿。”

“去给孟彻做事了。” 徐致远抬起头来看着他,说话时下巴会在他肩膀上一硌一硌的,道,“尧儿,我现在能赚很多钱了,以后你就不用再去既明大学当老师,我可以养着你。不过你要是舍不得你的学生…… 那也可以去。我就跟在教室后面听着,专门教训给你捣乱的小屁孩。”

听完俞尧失声笑了。

在既明大学的时间,对于徐致远来说大概是很珍贵的。他对美好的东西喜旧厌新,一段平和的时光能让他记上很久,且余生一切回忆与愿望都与之相关。

可时光在向前走,他对念旧的人向来残忍,“回去” 一直是个奢侈的词汇。俞尧现在已经 “死了”,九号教室是他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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