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鸟南寄(177)
徐致远望着天花板,将烟从嘴里摘了下来,缓缓吐了一口气,睨着他说道:“关你屁事。”
冬以柏被烟味呛得转过头去,手上的用劲更大了,可他的体魄毕竟还是比徐致远弱一头,这么多年也没什么长进,很容易就让徐致远挣脱。
冬以柏攥紧拳头,鄙夷地嘁了一声,嘲道:“你是不是还觉得俞尧死了正合你意?耽误你徐大少爷攀孟家的枝头了是吗。”
徐致远并没有跟他争辩纠缠,将嘴中烟头摁灭在手边的垃圾桶上,就离开了。
“徐致远!”
冬以柏愤恨地看着他远去,一瞬间好像在他后领处见到了一小节疤痕。但徐致远整了整领口就被遮住了,那一瞬仿佛错觉。
……
徐致远回到大厅,在人群中找到了孟妙常。
两人站一块是 “郎才女貌” 四个大字,引得跟孟妙常交谈的几个小姐夫人连连称赞,徐致远摆出笑脸客套了几句,等到人散时问孟妙常道:“第几个了?”
“加上刚才路过的那两位太太,已经有十七个人过去取酒了。” 孟妙常说着,一边观察着这附近的客人们,一边说,“刚才那个找你的人是谁,你从前的相好?”
徐致远:“?”
他道:“你开什么玩笑,从前的仇人还差不多。”
“我没开玩笑,” 孟妙常从桌上端起一杯香槟,认真地说道,“他看你的眼神就像是…… 恨你负了他的心似的。”
徐致远庆幸自己嘴里没喝东西,不然可以给她表演一个当场喷出来。他忍不住歪了话题,说道:“我挺好奇,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个什么牛鬼蛇神。”
孟妙常道:“从前我以为你是个招蜂引蝶的风流花瓶,现在看来,竟然意外的纯情,啧。”
孟妙常用清冷而平淡的声音发出的那声 “啧” 不失为“点睛之笔”,让徐致远陷入了一种灵魂深处的沉默:“……”
如果身边这位是傅书白,他大概已经上脚了。
徐致远也取来一杯酒,小啜一口,反驳道:“纯情怎么了,你私奔被你爹抓回来那会儿不是也闹过殉情吗?我还以为你已经超凡脱俗,看淡红尘了。”
“怎么可能。有人可以寄相思与情愫,是世上一大幸事,我的七情六欲还想活得久点。” 然而徐致远的反讽对孟妙常毫不起效,她将胳膊肘轻靠在等身高的酒架上,把自己的半杯酒往徐致远面前一递,长睫毛垂下来,淡然道,“喏,敬纯情,纯情可爱。”
“……” 徐致远今天跟这词是过不去了,瞥了她一眼,还是端起自己手中的酒,和她碰了一下杯。
玻璃轻轻相撞,达成共识地清响一声。
孟妙常眼神一直不离西北方,碰完说道:“第十八个了。”
徐致远也看见了,他忽然问孟妙常,道:“你酒量好吗。”
从进门开始,就没有一杯完整的红酒在孟妙常手里待热乎过,徐致远瞥见桌子上的一堆空杯,觉得自己好像白问。但是孟妙常将手里的一饮而尽,配合道:“了解,一会儿我会装醉掩护你们离开。”
徐致远说了个 “谢” 字,往西北方望去正好看见一个生意上的熟人,装作问好地走过去。
他们一口一个 “徐总” 地叫着,时不时还问一问孟彻和徐镇平的近况。徐家和孟家分别是吴州与淮市的“两柄兵器”,徐致远又是两家的独子和宠儿,他这几年在商界、政界的炙手可热可想而知,搞得连冬建树也得忌惮他三分。
冬建树本意联合孟家与徐镇平对立,却低估了孟彻和徐镇平的同僚交情,也没猜透孟彻阴鹜多变的性子,一时没有扼杀住两家的暗中联姻,竟放任了徐致远长成了他最大的威胁。
从前的冬建树为了展现与孟彻联合的诚意,谋杀寺山又嫁祸徐家,给孟彻在淮市铲了一条顺畅又舒服的路,哪知道孟彻竟然要主动给徐镇平洗清罪名,还把徐致远当亲女婿养。自己做的这些 “功劳” 反倒给别人做了嫁衣,把冬建树气得五脏六腑都埋了火,时不时地就生个病。
不过功劳被糟蹋了,他的 “苦劳” 好歹没被辜负,冬家与孟家保持了十分亲密的关系。但是有徐致远横在那里,这亲密总让冬建树觉得尴尬。
不过孟彻这个人高深莫测,连他冬建树都猜不透这个人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他更不信徐致远能猜透。
这一点冬建树倒是没想错——徐致远确实不知道孟彻心里想得是些什么,他总觉得自己现在的位置危如累卵,自己以为很结实,却指不定哪天孟彻忽然抽了一块砖去,他脚下的整座高楼就塌了。
徐致远虽然对徐镇平心中有恨,却不得不承认父亲敏锐的嗅觉和长远的目光,又或许是因为了解孟彻的性子,徐镇平早就为他提前砌好了许多保障——就比如和孟妙常的婚事。他现在才知道这不仅是 “纠正” 他的性取向这么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