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我身体里的那个人(86)
这地方与我而言就像是精神的宫殿。
脚步不由自主地变慢,看着展柜里的作品,脑子近乎自动地开始将它们还原为零件,开始想像如果是自己将会如何拼凑出这些。
不过……我有些想不通了。
我觉得自己做出的小玩意儿完全不能和这些作品相提并论,甚至可以说,我觉得我的东西放在这些令人惊艳的作品里,就像是珍珠堆里混进了一颗石头。
展品下方有创作者的履历,大多数参展的械甲师都比我年长太多,不久后,我甚至还看见了平日里只有在教科书上才能看见的名字。
或许能跟这些大师被展出在同一个地方是我的骄傲,但我却并不能说服自己开心起来。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再往里走了些许,渐渐地,我放松下来。
好像越往里越是不知名的械甲制造师,年纪也更轻。
原来还是分年龄梯队的,看来我在青少年组,想着,不由得松了口气。
壮年梯队的作品跟之前大师级别的作品比起来,要次上些许,但看得出有经验的沉淀,总体而言还是比我这个毛小子要稳健许多。
看了眼地图,约摸快到了。
我的“作品”被陈列在了第128号展柜。
一个个数过去,远远地,我好像看见128号展柜前站了一个人。
约摸就是老板娘所说的那个赏识我的贵族了。
大概是觉得赏识我的人格外亲切吧,我觉得他有几分眼熟。
我走了上去。
“先生你好,这是我的作品,我是第一次参加展会,请问你……”这么说就算不是那位贵族也不会尴尬,顺道还能推销一下我自己,我心想。
是个约摸四十五岁的中年男子,带着点儿儒雅的气质,但看得出是个聪明人,笑容中好像藏着不易被人发现的狡黠。
那位先生转过脸来,给了我一个微笑:“哦,你就是陶树吧,跟王小姐说描述得一样。”说着,他摸出一张名片,轻轻递给我。
走近些,越发觉得这张脸眼熟,但又死活想不起来,正怀疑自己是否神经过敏,一看他的名片,顷刻间,我便什么也明白了。
他姓宁,叫宁兴贤。
也怪不得觉得他眼熟,因为方才只是晃眼一看,一时间没有认出倒也正常。
他就是刚刚跟我妈站在一起的那个男人。
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该如何维持自己的表情,当场拆穿他也不是,笑脸相迎却又违背了我的本心。
所幸,下一句话,他便挑明了关系:“你应该听你母亲提起过我。”他勾起唇角,笑得从容,像是经验丰富的老狼吃定了我这头刚从巢穴里蹦跶出来的鹿。
所以说,并不是我的作品受到了赏识,而是他想借由我达成自己的目的喽。
大概他觉得我妈对他的追求无动于衷,是因为我吧。
不得不说他很懂得如何掌握人性的弱点,很多械甲师终其一生都没能将自己的作品送入殿堂,而他却轻而易举地帮我做到了,并且看他的态度,甚至还有想要助我向上走的意思。
拳头不由自主地攥紧,我几乎是笑了出来,我就知道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好事,所幸平日里我并不是一个喜欢展露情绪的人,我维持着笑意,甚至说:“是,是听她提起过,没想到是您。”
他像是察觉到了我的顾虑,紧接着就开始说明:“抱歉,其实我是偶然间知道你在做这个的,我向来对这些东西比较感兴趣,刚好那天有时间就去半山逛了逛,看上了一个小玩意,老板娘就说这是你的作品。”
他表情十分无害,我差点就感恩戴德了,当然,表面上我说得仍旧是:“没想到是先生帮我推荐的,真的非常感谢,一直以来我都想拥有一次机会,真是没想到……还沾了我母亲的光。”
对我说的话,他并没有否定,而是提议:“我们到那边去说吧。”
展厅周边有供游客休息的场所,我们面对面坐着,他倒是有耐心,循序渐进道:“你应该看到了吧,在场的所有械甲师,只有你年纪最轻。”
“嗯,”我笑了笑,“真的很惶恐……”
“不用惶恐,从你的作品就能看出,你是个很有才华的少年。”宁先生笑着,“不过贵族的圈子,你也知道的,没有举荐便会寸步难行,很多原本有才华的艺术家门都因为没有门路而不得不早早退场,我不觉得你会变成那样,我知道,你值得更大的舞台,如果可以,芒卡麦宫的这场展只会是一个开始。”
“总有一天,芒卡麦宫会专门设立一个展厅,里面摆满你的作品。”
好一个画大饼,好一个循序渐进,我想这对于任何一个穷苦的械甲制造师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吧,要不是深知自己有几斤几两,我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