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不乖了(299)
“一直憋着不累吗?”
“什么?”舒闲突然的一句话让沈星然摸不着头脑,什么憋着,什么不累吗?
舒闲依旧淡定又从容,枕着手臂趴在了餐桌上,看着那杯白开水,戳破了沈星然:“他在你身边,看着你跟我讲电话,一直忍着不开口,不累吗?”
又静默了。
沈星然的沉默代表着什么,舒闲很清楚。
他尽力想象着电话那头沈星然的表情,以及沈星然身后,顾亦年的表情,可是他想象不到。
“把电话给他吧。”舒闲开口打破了沉默。
这种情况下,他不打破沉默,沈星然就要一直陷于被人戳破的尴尬之中。
并且,他有点想听听顾亦年的声音了。
如果不确定顾亦年在那边还好,可是一旦确定了,一旦知道顾亦年就在电话那头听着,他就控制不了自己,好想听见他的声音,想见他。
电话那边传来片刻嘈杂,很快就安静下来。
舒闲知道,现在电话那头的人,是顾亦年了。
阳光穿透落地窗,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堂堂的。
原来他总是不愿意拉窗帘,但沈谣告诉他,好的环境有利于保持好的心情,所以他今天把窗帘拉开了。
可是他现在的心情,怎么说呢……就跟眼前这半杯凉白开一样吧。
静置在桌子上,被阳光轻易地穿透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可是看看它身后,映在桌布上的影子,却呈现出涌动的水的形状,波光澹澹。
半晌,他不讲话,那边也不开口。
所有情绪都在静默中,在电流的交换之中酝酿堆积着。彼此无言,却胜过千言。
那边传来了沈星然细微的催促声,让顾亦年赶紧说话,赶紧问问为什么,赶紧求他回去……
但是顾亦年依旧不开口。
无论沈星然多急切,顾亦年只会比沈星然更急切、更渴求他的回头。
可是就算再渴望,顾亦年也不会出声求他,因为顾亦年知道,这会让他很难办,会让他有压力,会让他迫不得已做出不愿意做的决定。
没来由的,舒闲的鼻子有些酸,泪水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是这么爱他的人啊。
“顾亦年。”舒闲支起身子,抹掉眼泪,捂住眼睛,呼唤他的名字,声音有些哽咽。
电话那头传来似乎很艰难的回答声:“我在。”
舒闲说:“我不爱你。”
对方说:“没有关系。”
但舒闲知道,不是的,怎么可能没有关系?你是爱我的,你不可能不渴求我的回应。
所以舒闲破涕为笑,带着嗔怪道:“你骗我。”
良久,顾亦年都没有开口反驳他。
这就对了嘛,怎么可能没关系。
虽然沈星然一直问他为什么,为什么突然离开医院,为什么在顾亦年醒来之后也不去看他,为什么在留下“想去上学”这种理由之后,就把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但是其实顾亦年本人是知道的,他肯定知道自己为什么离开。
就算一开始不知道,现在肯定也知道了。
说真的,他很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爱上一个人。
他是真的恨自己。
捂住了眼睛,却捂不住眼泪。
情绪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很难控制的,一旦开始了,就会像泄洪、决堤一样,将微弱的防线冲溃。
从开始的无声落泪,到哽咽抽泣,再到不可遏制地痛哭,舒闲完全控制不住。
舒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只是恨自己,顾亦年越爱他,他就越恨自己的无能。
另一头,沈星然见状已经自觉离开了病房。
顾亦年吊着石膏躺在床上,拿胳膊遮住了眼睛。
电话挂断前,舒闲声音颤抖着不断向他道歉,一句“对不起”,被舒闲重复了无数遍。
他是真的不爱他,但也是真的愧疚。
每一句“对不起”,他都想回应“没关系”,可是他说不了话,他害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泄露出声音的哽咽。
舒闲好不容易做出的决定,他不想让舒闲为难,也不想再给他压力了。
他一直明白,他的爱对于舒闲来说就是无穷无尽的心理压力,越来越无以回报的爱,只会让舒闲透不过气。
是他爱错了吗?
顾亦年从不会主动挂断舒闲的电话,这是第一次,他主动摁了挂断。
呜咽的道歉声戛然而止,空荡荡的病房中静默了片刻,传来了低微的哽咽。
而舒闲看着顾亦年给他发来的消息,泣不成声。
——以后要好好治病,按时去医院,按时吃药,记得吃早饭,不爱吃饺子就别总吃。
——上次见你胡辣汤喝得起劲就给你买了料包,放冰箱里了,长得丑一点,别当成发霉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