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不乖了(245)
沈谣有些尴尬,很快又一次露出了职业的微笑:“没事,你接着讲,那个叫白予的接走你,然后呢?”
“然后……他约了第二天带我去做孕检。”
“嗯嗯。”
“那天,天色不好,我起晚了些,他给我做了煎饺和皮蛋瘦肉粥,没来得及吃就上路了,二院没有车位,我们就先下车让司机去停车……”
“然后呢?”
“他死了。”
“……什么?”纵使沈谣见过太多的精神有问题的病人,听过太多令人心碎的故事,也没有料到这个转折。
舒闲像是被抽了灵魂,没有情绪的波动,双目直视着前方白花花的墙壁,继续低声地讲述着。
“二院门口的那个路口,我们在过马路时出了车祸,很多人都聚过来了,人生嘈杂,我从地上爬起来找他,他被撞出去好远,好多血。”
沈谣原本兴致勃勃地听故事,此时却沉默不语,再没了刚才的兴奋。
“我去抱住他,让他不要说话,让他不要死。但他不听我的话了,他原来很宠我的,就算经常嘲讽我,他最后也都是顺着我的,可是唯独那次他没有……”
没有眼泪,没有哽咽。
“他最后说,他爱我,然后他就死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就连讲述和顾亦年的故事时,舒闲都是有着情绪波动的,可唯独讲到白予的名字,他就再也没有波澜了。
就好像,他此时不是一个活着的人,而是死的,和那个叫白予的人一起死的。
接下来的一切都那么流畅。
查凶手,报仇,看着向晴一步步走近自己的圈套,最终掉进深渊再也爬不出来。
之后就是遇见许知的事情,接近他,把他留在了身边,然后发现了许知的病,最后走到这一步。
沈谣听得惊心,却见舒闲依旧冷静,逻辑清晰,思维通畅。
“好了,大概就是这样了。”
舒闲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再多的他也想不起来了,于是做了结。
似乎是讲得太多,舒闲觉得口干舌燥,再也不想讲话一样往床头一靠。
沈谣给他倒了杯水,尽力收敛了眼中微微的惊骇,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作为一个医生,她其实有很多话可以说,但是作为一个听故事的人,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舒闲走到现在,就是像她最初说的那样,是个理智的疯子。
“听完了,你可以走了吗?”
“啊?这就走?我还没给你治疗建议呢。”
“那你赶紧给,给完赶紧撤。”
舒闲很倦怠,一上午,他得知的事情太多了,还需要理一理,没时间应付这个医生。
见状沈谣也不啰嗦,直接问道:“那个白予对你来说很重要吗?至于你……”
说到一半沈谣就不说下去了,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形容舒闲为了白予做的那些事。
不等她找到,舒闲就主动接话:“至于我这么不当人吗?”
“嗯,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这个算是医疗建议?我有必要回答你吗?”
“也没必要拒绝回答吧?”沈谣挑了挑眉,让舒闲忽然想起了白予,那家伙也经常这么轻佻地冲他挑眉。
算了,随便吧,都说了那么多了。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做什么都在一起,所以……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身体里充满了他。”
“我不能理解。”
“嗯,我理解你的不理解。”
沈谣很直白,舒闲也宽容坦然。
“可以给我医疗建议,然后离开了吗?”
“最后一个问题,你现在是怎么看顾亦年那人的?”
沈谣有些好奇,期待着舒闲的回答。
但是舒闲并没有回答。
不是因为他抗拒对别人显露心事,也不是因为他厌恶顾亦年,只是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原来还很清晰的,顾亦年于他而言,无非是由爱人,到仇人,再到路人。
可是现在,他真的看不清楚了。
“我还没看到他。”
舒闲沉默着,思索了一会儿,如此回答沈谣。
虽然没有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但沈谣也明白,舒闲虽然理智清醒,但一上午突然知道了那么多的事情,估计一时半会很难捋清楚。
“那好,我还有病人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沈谣说着站起身准备离开。
她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转过头来对舒闲说:“那小丫头进手术室的时候刚给顾亦年打了麻药,现在应该快醒了。”
“告诉我这个干嘛?”
“让你准备好面对他啊,不紧张吗?”
舒闲本能地想否认,他面对顾亦年怎么可能会紧张?又不是当初刚结婚的时候了。
但是他转念想到顾亦年躺在手术台上的样子,心中又忍不住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