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马(6)
白色的甜筒在车身上像融化的奶油,摊开得很彻底与可怜,顺势滚到了轮胎上。
游景看着陈召南的脸由白色变为绿色,那小孩不知道车有多贵,但察觉出面前这位绿脸的叔叔很愤怒,吓得嚎啕大哭,坐地上不肯起来。
“大冬天吃什么甜筒啊?家长也不怕把孩子吃出问题。” 陈召南嘀咕了几句,要去拽那小孩的衣服。余光又瞥到游景的身影,愣怔了一瞬。
小孩儿直接在地上蹭着往后退,屁股不肯抬起来一下。看热闹的人多起来,游景被哭得心烦,随口威胁:“小子,再哭让你赔钱了啊,这没你事,赶紧走吧。”
这次说话得比刚才绿脸的叔叔看起来还要吓人,小孩儿拿起地上残缺的甜筒,跑得像一阵风。
“呦,换车了?” 游景围着车转了一圈,“符合你。”
都说大 G 是花花公子的标配,游景没有说出符合的理由,心里认同了。
陈召南的视线跟着游景的动作转,游景看过来,他又移开眼神,很委屈一样摆弄着手里的车钥匙,睫毛翘得像夹过的。
“你都不告诉我。”
早在陈召南开口说话之前,游景就开始头痛,现在更是痛上加痛。
“不都是今天才知道。” 游景不觉得这是件很严重的,值得过分探讨的问题。
没想到陈召南还想继续深究下去:“我微信一直问你多久回来,你选择性忽视?”
周围的橘红色淡下去,太阳只剩半截光影。游景找不出应答的话了,咂咂嘴。
“我给向裴打电话,他说他一周前就知道了,” 陈召南的语气逐渐咄咄逼人,“所以我成了你最后一个才想到通知的人,不对,都还是简铭泽给我打的电话,你可能不打算联系我。”
游景夹着眉,觉得此刻的陈召南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你像个怨妇,知道吗?” 游景平静地给予回答。
陈召南立即噤了声,像是被面包塞住了喉咙一般,他变得很沉默。
在密闭的空间里,游景找不到话同陈召南聊起,他们以前无话不说。
他摩挲着手指,安静的环境容易滋生烟瘾,从香烟盒里抵出一根烟,单单含在嘴里,没有点燃。
车驶入晚高峰的车海,前方密密麻麻铺着长列,陈召南不自觉叹气,侧头看了一眼游景。
游景在发呆,嘴唇包着一根没用的香烟,胳膊放在窗户的边沿。
车子短时间内动不了,陈召南从手边置物的地方摸出来一个打火机,按了按游景的左肩:“没火?”
游景没有使力,轻易地因为陈召南的触碰侧过身体。
天空成了红与黑的混合体,火光印在游景挺直的鼻梁上,摆动的黑色影子。游景偏了偏头,避开了燃烧的火苗,唇瓣却不小心蹭过陈召南大拇指的指节。
带着湿度的唇和眼睛,陈召南心脏处传来微弱的惊动,火灭了。
“在车里,不抽。” 游景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望着陈召南漆黑的瞳孔。
无法琢磨游景每一个动作背后的意义,陈召南向后靠了靠。
“没关系,不会留味道。” 陈召南指着车载香氛,一股很淡的木质香味。游景喜欢这个味道,问陈召南在哪里买的。
“你喜欢,我买来送给你。”
“我是没钱吗?要你送。” 游景回绝道,期间看清了陈召南手中的打火机。
牌子是 S.T.Dupont,黑色的长方体,边框围着一圈金色,肉眼能看出外壳上有些许的磨损。
陈召南那年出国追寻音乐梦想,回来后游景送给他这个打火机。那时游景已经挣到钱,陈召南便没有拒绝。
游景摸着打火机冰凉的外壳,车子开始向前移动。他记得他在上面刻了字,一个小小的 “chen”。
陈召南静默了半晌,说:“我们之间,需要说这些吗?”
“你是我的谁呢?可以不和我说这些。”
“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最好的朋友,游景把五个字反复拆开,经过舌头和牙齿,吞进肚子里。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词语能这么好地概括他和陈召南的关系?
游景喜欢他最好的朋友十几年了,想吻他想睡他,想和他变成陌生人,就是不想和他做最好的朋友,比普通朋友还要差劲。
他轻轻动了动手指,将打火机的盖子掀开,依旧避开唇间的烟,火苗似乎在他手心里跳。
陈召南的侧颜和正脸一样好看,火光衬得气氛很暧昧,游景又有点沉醉。
“说来挺奇怪的,陈召南,你他妈那么喜新厌旧一个人,怎么唯独对我送的东西念念不忘呢?”
游景扬起下巴,双眼一动不动盯着陈召南睫毛的阴影,他真是有点搞不懂这位直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