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果没有看错，苏启成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紧了紧，骨节泛白。

苏景明忽然开始明白这顿饭的意义。

程慧在炫耀，炫耀她现在的生活，也在告别曾经的生活。

只能说，这一家都没有变。

程慧曾经憧憬的生活她办到了，还要告诉他们，她过的很好。

苏启成当年的爱意只增不减，不然也不会因为程慧的离开有了精神分裂症。

苏启成不声不响的灌了几口酒，他嘴角还残留着酒渍，“挺好，挺好，总比跟着我好。”

这顿饭是热闹的开始，却是无声的结束。

苏景明沉默的收拾桌上的残局，苏启成喝多了躺在沙发上，程慧则是去浴室里洗澡。

一切又像是当年，却没有当年的味道。

苏景明在这个时候总是会保持无声的沉默，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和程慧还有苏启成去沟通。

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回头一看墙上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

晚自习刚刚开始。

苏景明很后悔回来吃饭，这顿饭他食不知味。

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程慧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来，她身上穿着几年前留在这里的睡衣。看到苏景明把餐桌和厨房打扫的干净，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苏景明从厨房走出来，长袖挽到了手肘处。看到程慧这一身打扮，微微一怔。

程慧说：“没想到这衣服还在这里，好多年前的款式了。”

苏景明点头，“嗯。”这是苏启成没有舍得丢的衣服，一直完好无损的放在衣柜里。

程慧倒了两杯水放在餐桌上，看了一眼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苏启成。

她说：“坐下来，和妈妈聊会？”

苏景明抿着嘴角，还是听了程慧的话。

程慧喝了一口谁，头发半湿不干的搭在肩膀上。还没等她开口，苏景明懒洋洋的语调，“你还是先去把头发吹干。”

从进门开始，苏景明也没有再喊过一句“爸妈”。

程慧摇头，“没事，这天气不冷。”

苏景明没有在劝，他手指搭在水杯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玻璃杯壁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程慧：“当年的事……”欲言又止，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当年什么事。”苏景明的语气很平静，他的视线停留在程慧身上几秒，又转移到了另外的地方。

程慧握着水杯，“妈妈知道，当年的事情对你打击很大。”

“还好，不算什么打击。”苏景明说：“相对来说，他的打击要更大一些。”

程慧听到他这么不痛不痒的说着，脸色白了几分。

苏景明和小时候不太一样，她还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一样。

她的儿子长高了，人也变帅了，学习也很好。

就是没有一点人情味。

程慧被这样的形容给吓到，作为一个母亲，她居然觉得自己的儿子没有一点人情味。

她脸色越来越白，餐厅的灯在过年那几天苏启成换成了暖黄色。

在这样的灯光下，程慧看起来有几分病态。

苏景明开始有些于心不忍，他刚想开口，程慧却红了眼眶，“其实妈妈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带着你，也是拖累你。”

“是拖累你，还是拖累我？”苏景明垂下眼皮，放在裤袋里的手机震动好几下，他没有去看程慧的表情，拿出手机。

是温言发来的消息。

小怪兽：吃饭了么？

咸蛋：吃了。

小怪兽：吃的什么好吃的。

苏景明微微一怔，刚才他吃了一些什么，忽然想不起来到底是些个什么味道。

咸蛋：菜！

温言看到这条消息，眼里漫出的情绪，更多的是心疼。

小怪兽：那吃饱了吗。

苏景明还没来得及回复，程慧问他：“女朋友？”

苏景明有些错愕的抬头看她。

程慧用手指将耳边的头发绕到耳后，将他的神情也尽收眼底，“你刚才和平常不一样，给人的感觉很放松。”

苏景明将手机收回手里，静默片刻，“是不是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不一样。”

程慧无法回答。

就像刚才苏景明没有办法回答程慧的那个问题一样。

这一夜，过的十分漫长。

苏景明头一次觉得家里有种压抑感，即使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这种感觉都没有散去。眼睁睁的看到窗外的天，蒙蒙的发凉，苏景明才松了口气。

他轻手轻脚的洗漱完，在沙发上的苏启成还在呼呼大睡，卧室里的程慧似乎也还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趁着没有人醒来，悄悄的离开去学校。

刚下完楼梯，面前站着一个穿灰色校服的少年，他微微低头看着手机，另外只手还提着豆浆油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