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楼者(15)
让陈天航奇怪的是,从那天的会议之后,陈晨就没再没联系过自己,连个微信都没发过。难道陈晨已经不需要自己帮助他了?
接下来的几天,陈天航还是像往常一样一早就窝在实验室蹲实验数据,还跑了两场宣讲会,想为接下来的毕业做点打算。虽然对于毕业以后究竟怎么办还是完全没有头绪,但是陈天航觉得宣讲会让自己逐渐有了毕业的实感,自己又回到了以往的日常生活,又该继续为毕业做准备了。
中午,陈天航和叶子文、宋嘉在食堂吃饭。
“你说这气不气人啊?好不容易来了个湖北的企业愿意来我们这个山沟里面搞宣讲会,学校竟然不给我们发通知!他们说那天宣讲会因为没有宣传到位才去了三五个人!”叶子文边吃边说,一脸的愤愤不平。他是武汉市郊人,本来就不习惯白城的生活,好不容易忍了四年,一心想着毕业回家随便找个工作了此残生,“你说说,我们有时候就是缺个机会,那天才那么几个人去参加,你说我要去参加了兴许人家单位一下子就看上我就把我招了呢!我真是越想越气!”
“行啦,叶哥,你们湖北好歹还有企业来,起码他们还知道我们这个狗屁学校。呶,你看看我们广东,根本没有企业来好不啦。”宋嘉也很不爽。他是广东揭阳的,不知道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哪根筋儿搭错了,竟然选了这么一个离家千万里的学校。他也想着毕业以后回家工作,但今年“白工”的宣讲会还没有一个广东的单位来参加。
“怕什么?反正你们广东经济发展得那么好,用得着愁吗?”
“怕什么?我们揭西可是贫困县唉……”
他们在聊得热火朝天,一个人端着餐盘,一屁股坐在了他们四人桌的最后一个位置上。
陈天航抬头——是他们的管老师管哲超。
“老师。”他们三个对着管哲超讪讪地笑了笑。他们三个都很宅,平时基本不会在学院里出现,管哲超又是个什么教学秘书岗,陈天航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但知道这个管哥平时基本不会和学生直接接触,所以他们和管哲超并不熟。也就陈天航还是因为上次姚远的事情和管哲超打了那么点儿交道。
“哇,你们怎么吃这么少啊?”管哲超有点尴尬地寒暄着,“对了,我刚听见你们在聊找工作是吧?找得怎么样了?我们系去年的就业率可不太理想,学校今年一直死死盯着我们系呢。你们都要加油啊,不要怕,勇敢试。管他要不要你,都要试试。万一就找到了呢?你们说是吧……”
管哲超在兀自说着。
“嗯……”
“对……”
叶子文和宋嘉敷衍地地应和着,桌上的气氛有点尴尬。
“我告诉你,我这两天终于能休息休息了。”管哲超放弃了他们四个的对谈,凑到陈天航身边,对着陈天航小声说。
管哲超还指了指自己发了黑的黑眼圈和厚厚的眼袋:“看着没?这一阵子可累死我了。”
陈天航明白管哲超在跟自己说姚远自杀的事,想了想,说:“老师,后来那件事是怎么处理的?你们也没联系我了。”
“处理好了。”管哲超的眼神中有些喜悦,还夹给陈天航一块肉,“这个好吃,你吃这个。”
陈天航不知道管哲超说的这个“好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管哲超长舒了一口气,说:“他们一家子都回重庆去了。”
“回去了?”陈天航有些意外。
“是啊,我们还把他们送去火车站了。走了啊,我可是亲眼看着他们走的。”管哲超说。
“走了?”陈天航在喃喃自语。他不相信陈晨就这么带着他妈走了,他还记得陈晨那天走出停尸房时浑身令人害怕的冰冷,那天在崇实广场佝偻着在草丛里翻找姚远遗失的手机的背影,还记得那天半夜他在路灯下对着自己几乎有些歇斯底里的叫喊,他说他不相信,他不相信他哥哥会自杀……
陈晨走了?这么快……
“他们能接受吗?”陈天航说,“亲人自杀……”
“接受咯,不接受能怎么办呢,路是自己选的。”管哲超夹了一筷子菜,说,“天航,你和姚远不熟吧?”这次他叫对了陈天航的名字。
陈天航想了想,说:“嗯……不熟。”
“那就是了,”管哲超说,“你不了解他。你别看他学习好,可那心里头——抑郁着呢。”
陈天航皱了皱眉:“是……吗?”
管哲超继续说着:“是啊,可不是吗?我们去查了他的档案,他是在山西出生的,后来他父母离异,他妈带着他来重庆打工。然后他妈又再婚了,和现在这个老公生了他那个弟弟——就我们见的那个。我们问了他弟弟,他弟说姚远他后爸可不喜欢他了,明着就说不抚养他了,也不让他妈管他。他妈可怕他这个后爸了,言听计从的……你说说,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那心理能正常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