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下的水母(12)
林流年就这样靠着,觉得满心疲惫,他好想就这样睡过去,又十分不甘心,当年他们明明都在一起了,又为什么会再次分开,命运就真的这么喜欢捉弄他,为何单揪着他一个人不放。
他在努力回想自己当初到底做错了什么,但大脑不受控制,好多细节他都想不起来了,只是记得他们复合了大概两个月,期间顾空每天都来接他下课,那时的他觉得夏日悠悠岁月都被定格在了学校青葱翠绿的梧桐树下,他希望能够一直这样。
他努力回溯记忆,终于找到了一点嫌疑,那是他们分别前最后一次去吃饭。
餐桌上,他趁顾空去洗手间,自己摸出那个随身带了一年多的药盒,他必须按时吃药,否则路初原会生气,路初原几乎不生他的气,但有次仅仅是因为他忘记吃药,路初原就一天没跟他说话,虽然他不记得了,但路初原跟他说过他那段时间病严重的时候无意识的做过多少危险的举动,他明白路初原很担心他,他不想让他担心,所以自觉的养成了习惯。
顾空看见了,林流年慌忙收起药,被顾空抓住手臂躲了过去,顾空皱眉:“你在吃药?生病了怎么不告诉我?这是什么药?”
“唔,感冒药。”林流年有点慌。
“你感没感冒我不知道么?”顾空在他面前半蹲下来视线跟他齐平,温柔地问:“这事不能开玩笑,也不要瞒着我,乖,告诉我,这是什么药?”
林流年明白这种事情最不能瞒着顾空,他自己就是一个被不治之症折磨的不幸的人,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自己关心的人也有同样的遭遇。
他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说了:“律康。”
顾空问:“律康是什么药?”
林流年紧抿着唇低下了头,不知道该怎么说,顾空满脸焦急,自己打开了手机搜索。
一长段的官方药物说明让他慢慢明白过来,他捏紧手机扣在了软垫上,强行把一直试图躲避他眼神的林流年掰过来和他对视。
“抑郁症,什么时候的事?”
完了,他生气了,他为什么总是让身边的人生气。
林流年开始害怕了,肩膀发抖,说:“不是,是轻度,我已经好了。”
顾空看着他颤抖一颗心被揪得生疼,他将林流年整个人轻轻搂进怀里,拍了拍他的背,放柔语气说:“好了还吃药,又在骗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林流年眷恋地抵在他干净的衣衫间,说:“我怕你,害怕我。”
顾空珍重地吻了吻他的头发,说:“跟你睡了这么久也没见你半夜梦游起来捅死我,我怕你什么?我怕你有痛自己忍。”
林流年靠着墓碑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将头埋在膝盖里,
好像从那天之后,他经常看见顾空的眼神里多了很多挥散不去的愁丝,他好像总被什么东西压着,难以挣脱,之后,之后他的世界里就没有顾空了,他毕了业,选择了出差最多的审计,他不想让自己停下来,只要自己一直走一直走,那股负罪感和歉疚感就不会追上他,这一逃就是好几年。
“都是我的错。”林流年对着墓碑说。
如果不是他那么脆弱,就不会弄丢顾空。
黄昏的光洒满了墓地,林流年被手机铃声惊醒,是周晟打来的。
“喂。”林流年嗓子有点哑了。
林流年举着手机静了一会儿,简单回应了几声,挂掉电话后,他决定离开,刚起身,铺天盖地的晕眩感向他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低血糖都要汹涌。
该吃药了。
林流年手刚伸进兜里摸到药,动作顿住了,不行,顾空还在,不能让顾空为他担心,于是把药放了回去,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离开了墓地。
“哦,是这样的,我这里有空哥家的钥匙,他所有的东西都在那里了,如果你想留点什么,我就让人把钥匙给你。”
顾空的家,那个他也去待过一个月的地方,他想去看看。
辗转拿到钥匙已经是傍晚,他脚步沉重地走过一条条熟悉的街道,走到那扇充满回忆门前,将钥匙插了进去。
他的手微微一顿,有那么一瞬间,他想逃,他无比肯定里面是他无论如何都承受不了的东西,只要他想,现在还有机会离开,他就还能抱着残缺的身体继续苟活,没有顾空,一个人生活。
他拧开了门,苦笑隐没在黑暗和灰尘里。
没有顾空,怎么生活。
那天过后有一次,顾空大清早把他约到学校的梧桐树下,跟他说,“我也查过了,你的病和我的一样,都需要十分规律的护理,健康饮食健康作息,还有适量的运动,以后每天早上这里,我等着你,一起去跑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