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氧+番外(165)
温言书瘫坐在地上, 似乎要把自己哭碎。他只希望衡宁快点扔下他,让他早点离开这个破地方。
衡宁曾经说过他像仓鼠,每段时间都会囤出一笔钱去买想买的东西, 譬如那部被砸碎了的手机,譬如后来购置的属于自己的mp3,譬如送给衡宁的那支英雄钢笔。
再譬如藏在他枕头底下的那瓶药。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找机会杀死自己,但每每拿起小刀或是走到楼边, 莫名的恐惧都会将他拉回岸边。
他都要被自己气笑了——真正的胆小鬼,不敢反抗他人,也不敢结束自己。
这回,他将自己最真实的不堪展现在衡宁面前, 这意味着唯一一只支撑他的浮木也要被他亲手折断。
如果不出意外, 这句表白就是他的遗言。
温言书萧萧瑟瑟拉起坠下肩膀的衣领, 又哽咽着说:“你要是恶心就赶紧走吧。”
被一个同性有过非分之想,正常直男都会受不了吧?
衡宁却蹲在他面前,直接无视了他的话, 问:“伤到哪儿了?头昏不昏?要不要去医院?”
温言书看着他,缓了好半天,半句话说不出口又开始哗哗掉眼泪。
说好笑点,他已经在千锤百炼里练就了一套成熟的挨打技巧, 他知道怎么保护重要的脏器不受伤害,知道摔在地上的时候要怎么护住脑袋,他也习惯了挨打完之后就迅速爬起自己消化。
他唯独不习惯的,就是有人朝他伸手,问他有没有事。
那一瞬间, 积累了数年的委屈破堤而出, 他发现大哭可以短暂地放空脑袋, 让他不去想着身上有多痛,让他不会惶恐地掐着时间想要回家。
他哭得有些缺氧,昏昏地一头栽进衡宁的肩上,他惶恐地想要逃开,却被衡宁一把摁在了怀里。
“放开……”温言书无力地哭噎着,“我很恶心……”
衡宁却有些生气一般,用力把他圈起来:“我跟你说过的,我不恶心同性恋。”
温言书愣了愣,想明白之后又继续掉眼泪:“可我喜欢你啊。”
他说完之后就放低了哭声,悄悄观察衡宁的反应,那人抱着自己的手松了松,良久只小声说了句:“没关系的。”
不是“恶心”,更不是“我也喜欢你”,只是一句“没关系”。
让温言书完全猜不透他的所思所想。
衡宁看他膝盖红肿,完全不像是能走路的样子,又看了看他一身破败的凌乱,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校服外套盖在他身上,然后轻轻把他背起来。
温言书反应过来,挣扎了一下:“我不回家。”
但衡宁手劲实在是太大,钳着他的双腿不让他逃脱,面上却毫无波澜道:“回我家,回头跟你妈说来我家订正试卷。”
衡宁从没向任何人发出过邀请,这对温言书来说确实算是上等的诱惑力,一听这话,不吭声也不反抗了。
看他平静下来,衡宁叹了口气问道:“如果送你回家,会怎么样?”
温言书说:“我妈会打我。”
“为什么?”衡宁不太理解,“明明你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因为都是我的错。”温言书又开始哽咽,“和同学搞不好关系是我的错,被人欺负也是我的错,因为我性格不好,不会社交,没有男生该有的阳刚之气,所以她看到我这副样子,只会生气。”
所以他不敢告诉老师,不敢找其他人帮忙,因为最终兜兜转转传到他母亲耳朵里,也只能变成无端的责怪甚至打骂。
良久,他又怯生生说:“不要告诉我妈……”
做好了去死的准备,也没有胆量和母亲撕破脸,来自母亲偏执的期待像一座沉重的大山,从小到大压在他的心口,压得他挺不直腰板。
衡宁也听得难受,连连担保:“好,好。”
温言书就这样跟着衡宁走进了野水湾闭塞的小道,绕过水渍斑斑的矮墙,在最不起眼的屋子里停下。
很难想象在二十一世纪还会有这样的房间,小到连转身都困难。
因为没有窗子,房里漆黑一片,悬挂在梁上的白炽灯因为省电也歇着没有打开,透着快要熄灭的日光勉强能看出屋里的简陋。
衡宁的爸爸正躺在床上睡觉,温言书看得不敢发出声音。
衡宁把他放在自己的床上,转身去柜子里帮他找了件衣服套上,接着拿来碘伏和绷带,打开台灯帮他擦药。
温言书看了一眼他整洁的桌台,上面是他熟悉的错题本。
“今晚就在我家睡吧。”衡宁小声说,“明天一起上学。”
温言书先是想着,回不去家今天可又死不成了,看到闻言埋头朝自己的伤口吹气,又开始心猿意马地想——
晚上要是忍不住想吻他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