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向迩【CP完结】(186)
说来好笑,他劣迹斑斑,却捧着世上最剔透的珍宝。在他身边,向境之生不出半点有关情l欲的念头,他爱这个孩子,好比刽子手爱上死囚,手起刀落,血溅满场。更甚者,他时常想,自己和那个猥l亵患者的强l奸犯并无不同,爱意纯粹如何,他终究是拿手段才得到的这块珍宝。
“爸爸,”夜间,向迩梦呓,眼皮撑开一条缝,原先抵在脸边的手往前摸索,“爸爸。”
向境之凑上前,将脸放在他手下,任他搭着,然后偏一偏脑袋,嘴唇吻在他掌心,小声说:“在这儿,爸爸不走,睡吧。”
向迩应该是做了噩梦,及时抽身回到现实,仍傻呆呆的,睁着一半眼睛看他,忽然依着热源拼命往前靠,几乎要把自己整个塞进他怀里,贴住面颊,尔后痴痴地笑:“爸爸,你来救我了……你来救我了……”
由此,向境之有证据相信,他所摒弃的善,最终以一个向迩的形式,重回到了他的身体。
沉默的时间适合思考,然而这沉默越久,他就越发眩晕,为的是不久前,向迩从嘴里吐出那个气泡般的吻。
说是他心虚也好,卑劣也罢,他需要向迩,而在他将吻放上自己眼睫的刹那,梦就开始了,他无知无觉地被吸纳进去,快活得要命。这个梦很长很重,他拖着它走过冬天,中途没有停过半步,不是不能停,而是他不愿停,他不知道如果停下了,这个梦会不会结束,更不知道如果不停,这个梦又能持续多久。他埋头狂奔,手里紧拽着梦不肯放,双腿酸软都没有放慢速度。
也许就是他跑得缺了氧,才在被问及“这梦的来源”时,一问三不知。
梦从哪儿开始的呢,他想,或许是某个夜晚,他坐在向迩身边,说些无谓的琐事,有关谁呢,跟谁都无关,这世上并不需要每件故事都有意义,他只是想说,那麽就说了。
他说,好多人都觉得向迩已经丧失意志力,到底是因为生理病重,还是心底创伤,这都难说,总之,结论很简短:他没了求生意志。
向境之信吗,应该是信了,所以他才会背着所有阻拦的人,在每晚月亮高悬的时间里坐到一边,不说话,就想陪陪向迩,唯一的动作也只是十指扣在一起,扣得牢牢的,无论怎麽拔都拔不出来。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过任何劝他清醒的话,大概是有的,也无所谓。
反正终有一天,孩子会醒的,向境之就这麽相信。
果然,就那麽一天,向迩醒了,没有人知道为什麽他会醒来,可能是因为一支故事,可能是一首歌,有可能是一双锁扣似的手。总之,结果很简单,他醒了。
没过多久,天气转暖。
下午时分,向境之先马克半步,推向迩在室外溜圈。他腿伤已经好上许多,但医生仍不建议行走,向迩为此颇觉无聊,在户外见着穿病号服胡蹦乱跳的小朋友都羡慕,直盯得人家直冲他跑来,喊声“Trick or treat”,却是自己递糖给他。
向迩下意识道谢,看小孩儿跑远了,向境之笑着蹲在他身边,给他剥开糖,递进嘴里:“应该是他的父母在帮他补办万圣节吧。甜吗?”
“甜的,”向迩说,然后用舌尖将糖抵出半截,黄澄澄的,是橙子口味,“你得把糖藏好,要是让马克看见,他又要怪我乱吃东西。”
向境之保持笑意:“他会说你?”
向迩点头:“会啊,不过那时候我也给他塞一颗,这样我们就是同谋,谁都撇不干净。”
他看着孩子变色的舌头,又把糖纸打开:“那就别吃了,吐掉吧。”
“不要,”向迩拒绝,“我要吃掉。”
“舌头颜色呢?”
“变色了?”
“嗯,橙子的颜色。”
向迩吞口糖汁,再不情愿也不想待会儿挨护工没完没了的唠叨,嗯嗯嗯着示意爸爸把糖纸张开,却半天不见他动,接着轮椅转换方向,他茫然被带去一棵树后,挨在大半个圆的视线盲点里,被捧住脸,接着嘴里一空,糖消失不见。
向境之将糖三两下嚼碎:“解决了。”
这麽多天过去,向迩总算有所反应:“你不喜欢马克吗?”
“他挺好的,”向境之平静道,接着不给向迩追问机会,又说,“但是你总是提到他,我会有点不开心。”
见他这样,向迩才有了些彼此身份已经不同往日的实感,但这毕竟需要时间适应,他一时不确定该拿哪种语气应声。倒是向境之瞧出他局促,突然道:“我问过医生,他们说可以允许朋友上来了,你想见谁?”
向迩惊喜:“那我要见的太多啦。”
其实是说谎,要真安排朋友前来,他想到的只有里欧,或者还能加上一个大洋彼岸的楚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