醇烈(25)
路杳到医院的时候,母亲还在手术,手术做了一晚上,灯灭的时候,路杳站了起来。
片刻后,医生走出来:“手术还算顺利,目前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还算顺利是什么意思?”
医生是路家专门雇用的,从小是看着路杳长大的,此刻郑重地说:“以你母亲的年龄和身体状况,即使术后恢复良好,也势必会有部分后遗症,毕竟是真真正正挨了一枪。”
“我明白了。”
“好。明天你就能看她了。”
“谢谢医生。”
“职责所在。”
路杳很冷静,他一向是个理性的人。
很理性,也很疯狂。
像他父亲一样。
路杳知道这样的事情一定会发生,但没想到母亲站在自己身前,他在回家前设想了无数的场面,唯独没想到自己一向枪法精准的父亲却偏到了妻子身上。
路杳很害怕,怕母亲的身体不像以前一样硬朗;但他又很坦然,路杳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在自己出生的十年内,见到父亲的次数一只手都可以数出来。
从小到大,路杳的记忆里大部分是母亲,母亲陪他长大,打雷的时候抱着他,生病的时候哄着他,无时不刻无微不至的关怀,让路杳从小就觉得即便自己父亲不在,自己也是最优秀的,他有能力保护身边的人,结果证明,他错的很彻底。
自己的母亲,五年十年的见不到丈夫也毫无怨言的母亲,竟然挨了自己父亲一枪子。
路杳越想越想笑,最后干脆抱着头笑了起来,眼泪流了满面。
路见深的基因刻在路杳的骨子里,都长了一副轻薄的嘴脸,却一个比一个装得情深。
从小在路杳仅有的几次见到父亲的时间里,路见深一直在解释,解释这么多年自己不在他身边,是为了崇高的事业,是为了至上的信念与理想。
路杳越来越理解,就越来越不期待。慢慢的,路杳就变得越来越像父亲。但路杳一直坚信,自己和父亲完全不一样,自己能照顾好家人,他呢?
但毋庸置疑,路杳被父亲影响地很深,从小他努力学习,在别人找借口不学习的时候,路杳却拼了命的学;在别人跌倒不在爬起的时候,路杳血肉模糊地往前走,为的只有一件事,为了父亲口中的理想,为了祖国繁荣昌盛,为了自己牺牲,能救下更多的人。直到他遇见了洛荻。
路杳第一次那么深刻地喜欢一个人,他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但绝不能接受自己的母亲受伤。
第二天的时候,母亲醒了:“路杳?”
“妈,我在。”
“嗯。”
“你没事,休息几天就会好的。”
“我知道。你爸他,他是不小心的,我知道。”
“妈你睡吧,我会和他说清楚的。”
“好。”
路杳再一次见到路见深的时候,是母亲出院的那一天。
回家后,路杳收拾行李,准备去大学报到。
“阿姚,你去院子里坐坐,小王他们都想看看你,我和路杳说几句。”
“见深……”
“没事的,不会动手的。”
路杳跟着父亲上了二楼,关上了门。
“路杳,这是你的证件,我已经和你二叔说好了,你直接去美国找他就可以,下星期的飞机。”
“路见深,我不回去的。”
路父叹了一口气道:“路杳,我对你妈的事很抱歉,我已经休了年假,会好好陪她的。我们各退一步,不要再吵了。”
“你应该向我妈道歉,不是跟我说。”
“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绝不会去的。”
路见深拍了桌子,站了起来:“路杳!我警告你!”
路杳也看着他,吼道:“路见深!”
“我路杳认定了,你还能怎么样?”
“反了你了,你不想走,信不信我把你绑起来扔到飞机上!”
“我这一生,只爱他一个人,我就爱他一个人啊!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还要夺走他?你凭什么啊?!”
一片寂静。
路见深看见了路杳满脸的泪水,重新坐在椅子上,伸手指着门外:“你趁早给我滚得远远的。”
路杳没有说话,收拾好行李,跟母亲道了别,说自己先回以前学校旁边的房子收拾收拾,下星期直接去大学报到。
“好好,有什么跟妈说。”
“一定。”
“要是确定了,让我见见那孩子吧。”
“好。”
路杳晚上七八点的时候,回到了自己的房子,洛荻不在。
路杳给洛荻打了电话,但并不想让洛荻这么晚还过来,只是说了几句,提醒他晚上早点睡,就把电话挂了。
八点半的时候,路杳听见了有人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