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无数(140)
盘子还没洗完,忽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不是他的手机,因为这个铃声是电影的插曲。阮秋季直起身,侧耳去听,他慢慢摘掉手上的两只橡胶手套,随手搭在旁边,又关掉水龙头,这下可以听得更清楚了,是从客厅传来的。
祁白露在进门不久后就将手机随手搁在了茶几上,阮秋季走过去,看到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了光,将祁白露的脸照得半明半昧。
铃声一直没有停,祁白露睡得太沉了,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阮秋季弯身捡起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是郑昆玉。
这倒是件有趣的事,阮秋季瞥了眼祁白露的脸,把手机调小了音量放到对面的沙发上,因为放在茶几上会放大震动声。他本来没有接电话的意思,点了根烟抽了一会儿之后,听到铃声依旧响着,忽然改变主意,拿起手机在按键上轻轻一划,接通了电话。
没有人先说话,阮秋季等了片刻,靠在沙发背上低声道:“晚上好。”
对面的郑昆玉好半晌没言语,阮秋季道:“你没听错,是我。”
郑昆玉冷淡的声音这才回应道:“让他接。”重音放在了“他”上。
阮秋季道:“他睡着了,在我旁边,要我帮你叫醒吗?”
话说完之后,电话里只有死寂的沉默,阮秋季拿开手机看了眼,确认郑昆玉没有挂断,他不紧不慢地道:“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他会跟我在一起?估计你也想不到,他是为了你豁出去跑来求我,他求人的样子的确可爱——难怪你爱他。”
阮秋季这话说得几乎没有拈酸吃醋的滋味,听起来很客气,很放松,像是跟一位老友闲话家常。他故意没说清楚祁白露到底怎么求他,也没说自己是不是答应了祁白露的请求,这些留白打击的是一个人的尊严,足够郑昆玉嫉妒到发疯。
第一次有人说郑昆玉爱祁白露,不是从任何人嘴里说出来,偏偏是从阮秋季的嘴里。被人轻描淡写地指出这一点,郑昆玉没有反驳,也没有肯定,在标注了他名字的一通电话中,如今空荡荡的,什么都不该有。
阮秋季一边等他说话,一边看着手里的烟往上烧,到最后,烟灰终于不堪重负,扑簌簌落在地毯上。他漫不经心地想,这才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正当阮秋季以为电话那边不会再说话时,郑昆玉讥讽道:“你愿意要一个疯子吗?”
阮秋季的手忽然顿住,他看了眼还在睡梦之中的祁白露,站起来,一直走到窗台边才沉声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郑昆玉并不回答他,冷冷道:“我得不到的,就算把他毁了,也不会让给别人。”
察觉到郑昆玉想要挂掉电话的意图,阮秋季道:“不如我们来谈一下条件。”
既然郑昆玉敢这么说,那就证明他的手上有分量足够重的东西可以毁掉祁白露。阮秋季忖度片刻,拿定了主意,道:“你把你手上关于白露的东西交给我,我可以替你争取减刑,甚至可以暂缓。你只要三年就可以出来,凭你的能力,不管做什么,依旧可以东山再起。怎么样?这是你能走的最好的一条路。”
“我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你没得选。”
郑昆玉没有停顿,也没有犹豫,依旧是那副冷淡的腔调,道:“你错了。这是我跟他的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从头到尾,你都是一个局外人,没有人在乎你的想法。”
都死到临头了,还要挣扎着反咬他一口,阮秋季的表情也变了,他们本质都是刚愎而警觉的人,知道怎么咬对方的痛处,阮秋季连名带姓地叫他,下结论道:“郑昆玉,你的骄傲和自尊迟早会害了你。”
事到如今,只剩一条绝路可走,他根本不在乎自己还要吃什么恶果,受什么报应。阮秋季说完那句话之后,郑昆玉气都没喘一声,与己无关一般,切断了电话。
阮秋季慢慢垂下手,他看着倒映在玻璃上的自己的脸,罕见地蹙了下眉。在他身后,躺在沙发上的祁白露,同样地皱着眉,他在梦境中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搁在头侧的手动了动。
阮秋季回头看他,虽然隔远了只能看清一个淡淡的轮廓,但他还是能察觉到祁白露身上的紧张与痛苦,像是费力爬上岸的小美人鱼,因为还没长出双腿,无法直立行走,他想要见到爱人,却只有一副变哑的嗓子。
手机屏幕的光芒忽然熄灭,阮秋季换了自己的手机,打开通讯录,翻到程文辉的号码拨过去,程文辉接到电话有些紧张,问小祁怎么了,阮秋季直截了当道:“郑昆玉的手上到底有什么?说你知道的。”
程文辉觉得难以启齿,听阮秋季的语气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于是最后还是说了,他说祁白露被郑昆玉录下过尺度很大的□□视频,但是,郑昆玉不是喜欢宣扬自己私事的人,应该不可能把这个放出来。他说,他隐约知道郑昆玉手里有比视频更能威胁祁白露的东西,是当年祁白露的叔叔给郑昆玉的。程文辉不知道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