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无价(33)
祝谣默然片刻,从兜里掏出校卡,递给了秦涟。
校卡上面是祝谣高一时候拍的证件照,旁边写着一排大字:高 201x 级七班
秦涟蹙起眉,认真地抬起头看了看黑板——
“欢迎各位家长参加高二七班期中交流大会”
秦涟:“……”
他抽动嘴角,僵硬地转移话题:“我听说家长会你们不是放假吗?那你怎么在这?你家长呢?”
祝谣只回答了前面的部分,“我是老师叫着留下来帮忙的,而且也还有一点事要做。”
“哦……” 秦涟尴尬到手指蜷缩,没话找话地道,“你坐哪?”
祝谣沉默半晌,抬起手,指了指他面前的座位。
秦涟:“……”
“你和我堂弟…… 关系还挺好哈……” 秦涟干巴巴地道。
“没有,” 祝谣笑了笑,“刚好换位置到这里,巧合而已。”
秦涟终于想起来上回的事,他脸色一变,对祝谣道:“喻晟央没有在学校里欺负过你吧?”
祝谣一愣,摇了摇头,“没有。”
他垂下视线,很轻声地道:“而且他…… 帮了我很多。”
“那就行,” 秦涟舒了一口气,“真是,这小子怎么没提前跟我说一下,卧槽这吓我一跳。”
祝谣笑了笑,“他不知道我今天会留下来。”
如果知道的话,也不会让秦涟来了吧。
没能聊上几句,李老师就在教室门口喊祝谣去帮忙,祝谣把班上订的矿泉水一一发到家长手上,发到秦涟这里,他状若无意地开口道:“对了秦哥,怎么会是你来给喻晟央开家长会?他爸妈太忙了吗?”
秦涟拧瓶盖的手一滞,表情轻微地变了变。
他沉默片刻,犹疑地道:“小谣…… 你和喻晟央是朋友吧?”
祝谣呆了一瞬,这个问题他答了不算,但是形势所迫,他没有半点犹豫地点了头。
“我猜也是,那就没关系了。” 秦涟叹了口气,面色复杂地道,“不是我想来给他开,是实在没人来了,以前一直都是我爸来,但他最近出差了,赶不回来,只能让我赶过来凑数。”
“为什么……” 祝谣放低声音,慢吞吞地道,“他父母呢?”
秦涟静了一会儿,然后垂下了视线,“喻阿姨和我二叔在我堂弟上小学的时候就离婚了,我二叔定居在国外,也早就再婚了。自从长大后我就没怎么再见过喻阿姨,她基本上常年都在外面,连我堂弟可能一年也只能见到她两三次。”
“喻晟央从小就没什么朋友,上初三之前都是寄住在我家的。后来我要高考了,他就自己搬出去了。其实我爸妈都挺心疼他的,但他总觉得自己在添麻烦,不愿意再这样下去。”
祝谣太明白这种自己仿佛是累赘一样的感觉了,他没作评价,只是缓缓地道:“然后呢……?”
“我堂弟说要搬出去那阵子,喻阿姨好像回来了,我们都觉得他能和喻阿姨一起住当然是最好的,所以也就由着他这样搬出去了。” 秦涟停顿了片刻,才接着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堂弟上高中了喻阿姨好像又走了,现在喻晟央常年都是一个人住,喻阿姨好像很少回来。”
秦涟和盘托出,但祝谣已经开始后悔自己打听得太多,正想要打个圆场结束话题,但秦涟已经继续说了下午——
“喻晟央脾气一直挺差的,而且脑子经常犯轴,但他小时候其实不这样的。我知道他在学校里好像惹了挺多事的,那是因为他知道他干什么也没有人会来管他。”
“他不会交朋友,也不知道怎么让别人跟他一起玩,但他其实真的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小时候被送到我家来,他不哭也没闹过,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勉强流露出一点小孩子的寂寞来,我看了都觉得挺难受的。”
“我爸妈精力有限,难免有照顾不到他情绪的地方。而且再怎么比不上亲身父母,有些话说不了,有些事做不了,隔阂始终都在的。”
“喻晟央就是在这种没有什么人看着他的情况下、磕磕绊绊地也算长大了吧,尽管肥料不足,长得可能有点歪了…… 但我其实一直很为他骄傲的。”
祝谣静了片刻,垂下眼看着为了便于家长找到座位而放置在课桌上的名牌,这三个字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几乎无处不在——
在通报批评的告示单中,在无意看到的情书落款,在转班那天一笔一划被写在黑板上的张扬字体。
还有在每日重复的作业本上,在微信上侧的对话框里,在篮球赛报名单上连成一笔的签字,和去年在进步表彰的名单上、被加粗标记的排列中间。
也许还在板书中、在表白的信封里、在书本间和纸页里,在每一个祝谣觉得能用文本回忆的,它们被静然点亮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