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辅导(22)

作者:笼中月

时隔六年的重逢并没能留下这个人,他要走,拦是拦不住的,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也再难向他靠近。

梁泽眼眶微润,低头弄出一点声响,里面的谈话声果然停了。

郊区路远,大家没有玩得太晚,只有一个邻市的男生留在那儿过夜。回程路线相近的四个人挤一辆车,梁泽本来要去乘地铁,结果却被高晨阳强行推上吴恪的奔驰。

“你们俩不是顺路吗?让他载你。”

心里明白如今见一面少一面,梁泽也就没有极力推辞,上车后说了声谢谢。

老路崎岖,车速提不起来,车身颠簸摇晃。他有点想吐,不过还能忍得住,只是把车窗降到最低。

“我包里有晕车药。” 吴恪目视前方。

梁泽点了点头,扭头伸长手,去够后座那个黑色硬皮大包,举动像小孩子。终于够到以后他长舒一口气,拉开拉链,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却映入眼帘,上面印着某手机品牌的名字。

新买的?

忽视掉它,他从内兜翻出药,咽了一颗。

“你怎么会随身带着这个?” 他挑了个不痛不痒的话题,企图打破僵冷的气氛。

吴恪侧眼,读懂他是在问晕车药以后,目光继续盯着前面的路:“出差坐车偶尔用得上。”

梁泽轻轻颔首:“你经常出差吗?”

“嗯。”

“下一次…… 什么时候?”

吴恪微顿,转过脸:“怎么了。”

“没什么,” 梁泽摇摇头,“我随便问问,不方便说就算了。”

渐渐的,天空中下起了雨。

暑热未消的风从没来得及合上的车窗吹进来,泥土的淡淡腥味混着雨点,猝不及防地拍在他脸上。

虽然会打湿,但梁泽觉得这样反而舒服点,脸始终朝向窗外。

吴恪开着车,看了他一眼,说:“又想着凉了?”

梁泽微微怔住,总觉得这句话哪里奇怪,一时却又钝钝地想不出来,只好退回座椅关紧车窗。

雨刷器沉闷地重复动作,车内气氛也有些沉闷。路灯一杆一杆由远及近,两旁的树把车夹在中间,穿棱其中,恍惚间路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然而它终究是有尽头的。

没多久奔驰就载着他们驶入市区,路上慢慢变得车水马龙,霓虹灯影与尾灯交错。

又走了一阵子后,梁泽开始给吴恪指路,但吴恪神情却是淡淡的,就好像去梁泽住处的路他早已烂熟于心,根本用不着谁指。

红绿灯十字路口,奔驰缓慢刹住。前后左右都是车,车顶还噼里啪啦地落着雨,他们被包围在这个与世隔绝的世界。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可能下月就走。” 吴恪看着前面。

其实这本没有什么可对梁泽交待的。在过往的时间长河里,他们已经习惯了彼此不在身边的日子,惯于分离,惯于独处。

梁泽呢,虽然提前已经得知这个消息,心却还是没有缘由地揪扯了一下。他低头,看着自己右手食指包住的创可贴:“要去多久呢?”

“两年左右。”

两年,又是一段不短的时间。梁泽嗯了一声,喉咙里像含着滚水,轻易不敢再开口了。

“你要是有事就找晨阳吧,他会一直在临江。” 吴恪十指收紧,盯着前方的红灯,“需要钱也可以找他。”

梁泽鼻子一酸,笑着说:“我有钱。”

吴恪转向窗外,玻璃上多了张模糊的脸:“在我面前你不用逞强。”

什么样狼狈的梁泽吴恪没有见过?什么样的都见过。穷困潦倒的他,饿着肚子的他,意乱情迷的他,头破血流的他。梁泽的每一面吴恪都熟悉,都接受。

如果他们真的做朋友,那也一定是相伴一生的挚友,可惜梁泽偏偏不肯接受。要么就不要,要就要全部,自欺欺人的事他做不出。

只是六年又两年,分别又相聚,相聚又分别,他们的一辈子又还剩多少年呢?

吴恪忽然开口:“梁泽。”

“嗯?” 梁泽看向他。

吴恪面容很生硬,静默半晌才说:“算了。”

又是算了。

什么算了,算了什么?

梁泽双手握紧膝盖,硬扛着一声不吭。半晌他才想,算了就算了吧。

“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东西要买,前面地铁口停一下吧。”

“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就两站,很近。” 他坚持不肯接受。

吴恪下颌线收紧,打了把方向盘,朝路边那个亮着灯的地铁站驶去。

车刚一停稳,梁泽就抬头望了眼探头,解开安全带迅速推门下车。

关门的前一刻他扔下一句再见,跑上台阶,忽然听到背后喊:“梁泽!”

他用手掌在额前遮雨,看见那道高大的身影奔过来,“伞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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