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不记得她的号码(42)
放学了的薇薇和小朋友们结伴,蹦蹦跳跳地从幼儿园里出来了。范予歌今天给她梳了个漂亮的发型,带了个很可爱的卡通发卡,魏峦就看见一个包子脸、天使般可爱的小丫头扑到了范予歌腿上。范予歌对着薇薇的时候笑得还是那么温柔,魏峦离得太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见范予歌带着薇薇和别的小朋友家长聊天,薇薇也和另一个小姑娘聊得开心。
那另外一个小姑娘似乎和薇薇一样都要学画画,范予歌就和那姑娘的奶奶一起把孩子们一起送到绘画班去。绘画班离幼儿园很近,走路也就十分钟的路程,两个小姑娘一路上说说笑笑的,看上去天真而可爱。那姑娘的奶奶不知拎了个什么袋子,看上去很沉,范予歌温和地将那袋子接了过来帮忙提着,直到把小姑娘们送到绘画班了,魏峦以为他会把袋子还给那位奶奶,没想到他又和那位奶奶一同结伴去了超市,路上也一直是范予歌提着袋子。
魏峦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也一路跟到了超市。
他把自己这种诡异的斯托卡行为归结于“实在想知道范予歌究竟为什么一直帮忙提东西,是因为那袋子里有什么要紧的秘密?还是因为范予歌是个无药可救的滥好人?”
最终的答案可能更接近于后者。范予歌大概是也要到超市来买东西,因为顺路所以就一直帮着那位奶奶提东西了。魏峦注意到卖场里有许多员工都认识范予歌,牛奶推销员会熟络地倒一杯牛奶给他喝,并不要求他买;水产区的大姐知道薇薇爱吃对虾而不吃白米虾,于是告诉范予歌今天的对虾不太好,明天会进一批特别好的东海大对虾;收银员一边为他结账一边跟他聊天,似乎想介绍对象给他,就连旁边收银台上的收银员也加入了他们的谈话,范予歌还是那副温润和气的样子,但言语中的拒绝之意也不容置喙。
这是一个很普通、很会生活的男人,周身萦绕着众生喜乐的烟火气息。他会在特价期间屯购使用日期宽泛、日常又不可或缺的日用纸品,也会为女儿买来昂贵又没什么实用价值的美丽头饰;他会帮萍水相逢的老人一路提着重物,也会直截了当地拒绝他人意欲牵出的红线。
魏峦看着他,就像看到了过去的人生中一直与自己颇有距离感的万家灯火,他生来条件优越,曾经对平民们抠抠缩缩的生活方式十分不屑,可是在范予歌身上,他看到的是用心生活、精打细算、精挑细选的滋味和乐趣,是另一种他以前完全没发现的人生的艺术和智慧。
魏峦一连跟了他好几天。
在这个时间段,范予歌每天的步调似乎都差不多。薇薇上绘画班的话他就把薇薇送过去之后再去超市,不上绘画班他就会把薇薇直接接回家。从幼儿园到家也很近,薇薇有时会缠着范予歌在回家的路上买一份红豆烘糕,或者去小区外面的商业中心吃糖水。范予歌并不会总是宠着她、纵容她,但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对待薇薇都极其温柔。
这样温柔、这样有耐心,魏峦看着范予歌对着薇薇时的笑脸,几乎快要忘了在夜深人静之处,范予歌是怎样通过电波和网络,带给天南地北的男人们心跳加速、血脉贲张的感官体验。
但完全忘记是不可能的。有时候魏峦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每当他觉得能忘记那个夜里直播间里的小情歌的时候,他脑子里的某个部分都会将范予歌和小情歌的样子重合在一起?这样的恍惚往往发生在一瞬间,有时只是范予歌的一个侧身、一个抿唇,都能让魏峦突然想到镜头前的小情歌,然后就是无法克制地头皮一麻,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哎、哎我说这小伙咂!”
被一个大嗓门儿的大妈叫住的时候,魏峦正处于这种头皮一麻、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中。范予歌就在他身前不远处,因为正是幼儿园放学的时候,范予歌的心神都放在了正往幼儿园外涌的小朋友们身上,魏峦也得以离得更近些,以便把薇薇看得更清楚。
这时的范予歌刚接到薇薇,门口一片嘈杂,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魏峦刚上前靠近了一些,就看到范予歌侧过头来、弯腰点了点薇薇的小鼻子。人潮涌动的喧闹中,不知怎的,那侧脸就像纹在了魏峦的视网膜上一样,浅浅浮现出来的梨涡一下子就和舞台上那个抿着唇、穿着露背毛衣和黑色丝袜的小情歌重合到了一起。
魏峦一下子怔住了,人也定在了原地,只呆呆地望着范予歌和薇薇,导致那位大妈叫了他三声他才回过神来。
“叫你呢小伙砸!”魏峦在这么一声之下终于耳膜一震、看向了那嗓门儿天赋异禀的大妈。那大妈膀大腰圆,虽然个儿矮,但气势可不输人,正一脸怀疑地看着魏峦不满道:“这人来人往的,你一个大小伙子老堵在这儿,也不动弹,这不是妨碍我们这儿秩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