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火(127)
“嚯,这不是我爸的金牌律师吗?脚松松。”
谁知江屿不仅没有松开脚,反而是一脚把那铁盒踢远了。周浩脸色不善地打量起江屿,“狗也会咬人?”江屿靠着椅背,似笑非笑地双手交握,“不好意思,我这个人也听不太懂人话。你叫我脚松松,我还以为你让我活动活动筋骨。周少爷想要,我一定给你买来成千上百的薄荷含片。”
周浩悻悻地回到座位。徐衍昕忍不住多问一句:“你刚是在替我出气吗?”
江屿像是没听懂,“我是肢体不协调。”
“哦,跟我没关系?”
江屿没说话。徐衍昕压低了声音,对他说:“他打官司时的微表情,说话的口吻真像你。看来你在英国没有少教他。”
江屿终于有点危机意识,松开交握的双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然而徐衍昕背过身,不冷不热地说:“我先负责我的案子。你组织组织语言,做好解释的准备。”
再度开庭,由徐衍昕对林遥进行询问。
“从高中到大学,你住在男生寝室还是女生寝室?”
“女生寝室。”
“为什么会这样选择?”
“我认为我是个女孩。”
“你的老师和同学有提出过异议吗?”
“没有,我甚至会跟同寝室的女孩挤一个被窝。”
“那为什么不对身份证上的性别进行更换呢?”
林遥抿了抿嘴唇:“我去了好几次警局,但他们都没有帮我更换。”
“有证据吗?”
“有的,在警局都会登记。”
徐衍昕接着问道:“听说你谈过不少男友,是以普通的男女关系相处吗?”
“是的。”
“包括在性关系中?”
“是的。”林遥低下头。
“被告周浩见到你性-器官后,有没有停止强-奸行为?”
“没有,”林遥顿了顿,“他只是叫我怪胎。他对于我另一套器官……没有兴趣。”
徐衍昕方才想到,周浩对他的“调戏”只是想证明自己的同-性倾向,从而逃脱强-奸罪的判定。这办法恐怕是张安教给他的。
“你有没有明确拒绝性-行-为?”
“我有,我打他,一直尖叫。但他对我拳打脚踢,把我打得浑身是紫,我不敢再轻举妄动。因为他那时候看我的眼神很可怕,仿佛我不顺从他,他就用拿刀砍死我一样,”林遥说,“走廊的监控可以证明,我一直在尝试逃跑。我不是自愿的,我们之间也没有金钱交易。”
“那五百万支票怎么解释?”
林遥没说话。
徐衍昕想起柴方说的,林遥对于家庭的看重。他只好换一个问法,“听说你差点和一个男性步入婚姻殿堂,为什么失败了呢?”
“我家里人嫌弃他条件太差。”
张安半路打断他,说他提无关话题,而徐衍昕坚持这是走向真相的路径。法官扫视一圈后,让他们继续。徐衍昕瞥了眼咬牙切齿的张安,接着问道:“你心里也这么想吗?”
“不,我没有。但我父亲私底下对他多次辱骂,他离开了我。”
“这是否能说明,你们父女俩存在不同的价值观,不同的处事原则?”
“是的。”
“你父亲索要五百万赔偿的事,你提前知情吗?”
徐衍昕故意用了“提前”,毕竟林遥在事后是了解此事的。林遥摇头,说没有。
最后只剩下去紫竹会所的争议。
“据你身边朋友所说,你生活节俭,还能存下一点钱。为什么会选择去紫竹会所兼职?”
林遥舔了舔嘴唇,说:“我父亲买了一套房,贷款很高。我想帮点忙。”
“是登记在你的名下吗?”
“不是,是我弟弟。”
徐衍昕问道:“你了解贷款金额吗?”
林遥吸了一口气,回答道:“五百万。”
全场哗然。
所有人都看出了这场辩护的胜方是谁。
做结案陈词时,徐衍昕在众目睽睽下说:“我的当事人拥有男性身份证,DNA为XY不假,但他在这两套性-器官中,选择成为女性。一直以来,不管是在生理需求,还是社会心理的角度中,都选择使用女性的性别生活。为缓解家庭债务,而选择在紫竹会所兼职,却惨遭强-奸。然而不论是发生性-行-为的方式还是我当事人当时的装扮都可以表明,她是一名女性。她给自己取名叫林瑶,望瑶台之偃蹇兮,见有娀之佚女。我的当事人具有的女性特征和社会性别足以符合刑法意义上的妇女,应当受到法律的保护。”
“女性享有与其发生性关系或者不发生性关系的自由,与暗示、暧昧、服装无关,被告的犯罪行为应当被认为是强-奸罪。”
雾蒙蒙的天空宛如裂开了一个口子。阳光泄了出来。整个法院爆发出杂乱的争执声。对于媒体而言,这是一场舆论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