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巷之春(39)
“不行。”
君翰如把门推上,抓住温随的胳膊,将其反压在门上。
“我说不行。”
第34章 34
温随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压在门上,脸庞低垂,笼罩在男人的yīn影里,模糊不明。
君翰如看着他头顶软软塌下的一簇头发,和温随一样,想起了对方的眼睛。
温随的瞳色有点浅,偏褐色,虽然是双眼皮,但往下耷拉着,显出无jīng打采的神情。在这双眼睛里,君翰如总是看到一种自己读不懂的东西。
他被温随望着,仿佛他是神袛,他是生命,是存在,是一切。而温随跪倒在他脚边,只求能嗅闻他脚下的泥土。
那么虔诚,那么卑微,仿佛对其做什么都可以。
什么过分的事都可以。
温随说“喜欢”。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温随总是执着于这种没有长久生命力的东西。
平庸男人所拥有的同样平庸的爱,是君翰如所未见过的陌生事物,亦是一个无形的陷阱。它催生着本该执行任务的列车聚集出灵魂,诱骗其做着细微的方向偏离。
直至脱轨。
而列车自己本身是没有知觉的。
“我说不行。”
“为什么……”温随有些茫然:“每次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可你都不放我走。”
“你之前已经答应继续下去。”
“我后悔了。”温随突然抬起头,睁着发红的凹陷的眼睛,乞求般地说。“君先生……你让我后悔一次,可不可以?”
望着这双眼睛,君翰如略微一怔,但很快说道:“我说过,在那之前,没有什么因素可以……”
“那之后呢。”温随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等你结婚了,有孩子了,那我还算什么呢?我们这样……算什么?”
在人际jiāo往之中,君翰如说话很谨慎,从来都会给自己留有余地。因此那次大雨里回答温随时,他开口闭口总是“可能会”,“在那之前”,“暂时不想”。
高高在上的,轻描淡写的。
然而听了这段话,君翰如想了一下,却发现脑海里的思维全是断的。
因为,他根本没有思考过“在那之后”该如何处理这段关系。
他沉默了半晌,说道:
“我不知道。”
说完这句话,君翰如看见温随笑了一下。
很像回光返照的病人露出的那种笑,是死亡前最后的告别。
他下意识扣紧了温随的手腕,深黑的瞳仁里淌过闪烁的暗色,难得露出些表情:
“温随,你是先来找我的,这段关系也是你要求的,你……”
你没有资格先离开。
但他蓦然止住了声音。
在后半句话说完之前,君翰如已经提前意识到这句话完全没有任何的逻辑可言,非常情绪化,而且缺乏理性。
这很不对劲。
他猛然起身,解开了对温随的束缚,反身朝窗边走去。
窗外盛夏的阳光正烈,光明万丈。
君翰如逐渐冷静下来,他将刚才的对话重新思索一遍,很快得出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结论:
“你说的很对,没有任何问题。你要离开,我不会阻拦。”
阳光有些晃眼,他伸手拉上了窗帘。
温随打开门时最后说了句:
“君先生,我走了。”
从前他离开这所房子之前,都会恭恭敬敬说上这么一句话。
一如既往地没有得到回答。
走到客厅时,温随忍不住往回看了一下,发现君翰如连卧室门都没有踏出来,说了不阻拦,果然就没有任何挽留。
于是他转过头,继续缓慢地往外走。
之后温随走出那幢楼房,走出那片社区,走过美术馆的那条小道,一路上,他都没有再回头。
雨季过去,经过一天日光的照耀,空气渐渐gān燥起来。
住户楼的天井里以及街巷口都陆续出现了乘凉的人群,老老少少,坐在板凳上,还有一家围坐一圈,摇着蒲扇,端着瓷碗在吃白粥蘸酱瓜。
夜风暖融融的,有清新的湿气,烟火味道,邻里笑语。
温随坐在窗前的桌子上写信。
这是一封不会寄出的信,这是温随最后一次的自我表白,他将自己所有的爱都封存在其中。
君先生,你一直问我为什么要跟踪你,我那时候说,我喜欢你。可是你一直没有再问下去,所以我也就不敢再答下去。
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久到我都快忘了那有多久。
你肯定是不记得我的,第一次被你抓住的时候,我对你说“我知道你,君先生”,你一定很吃惊吧。
那也快是一年前的事情了。这一年来,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会觉得难过。
我想,也许我的喜欢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