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巷之春(33)
不会像今天这样。
可他毕竟是男人,哭的时候也或多或少有些男人的共性。刘远知半辈子在社会打滚,虽然处处不顺意,但什么都沾点,懂点,嘴皮子翻得溜,也算个三流的人jīng。他喝了口酒,很快让自己镇静下来。
去年和阿月处的时候,阿月脾气辣,眼睛一瞥,把他骂得一无是处,比路上的gān粪还要不如。刘远知受了顿结结实实的情伤,在温随面前痛哭流涕,大醉。嘴里好像也愤愤嚷过:“老子做什么,她都不满意!”
他突然有些明白了。
等温随平静了些,又拿起杯子闷头喝酒的时候,刘远知尝试性地问了句:“温随,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温随手一顿,茫然睁着通红的眼睛,没有说话。
刘远知以为自己是猜对了,心里有了数,开始努力发挥嘴皮子功夫:
“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男人女人,天经地义嘛。你年纪也早就到了,再不来就晚了。”
“我和阿月那时候不也死去活来吗,其实也不过是那么回事!男人追女人,就得死缠烂打,女人追男人,就得欲擒故纵。”
一说起阿月,他语调渐渐上扬,有了快乐。
因为他下个月就要和他的阿月结婚,他平庸的生活中有了点气色,他已经是个成功者。
而且,刘远知把“他”当做了“她”。
“她现在对你这样,就是在欲擒故纵!你只要顺着她性子来,保准能把人哄得听话了。”
“痛苦只是一时的,而幸福是长久的,作为过来人……”
“远知。”温随轻声打断了他:“他不喜欢我。”
“我……也配不上他。”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温随喝了不少酒,意识已经有些迟钝了,又兀自沉浸在刚才的对话中,拔不出来。直到被刘远知提醒,才慢慢接起来。
电话那头是个很平静,且熟悉的声音:
“温随,你在哪里。”
今天周末,按照往常,温随早应该在他家里等着,可夜已渐深,人却并不在。
这从来没有过。
君翰如等了很久,没有等到回答。
他只听见电话里传来阵阵喧闹,然后是机械但清晰的电子时钟报时声:
“欢迎光临小观园私房菜,现在是北京时间22点整。祝您用餐愉快。”
他抬手看了看表,指针果然刚刚指向十点钟。
温随也终于回答了他:“今天……我不想来了。”不知为什么,那声音非常沙哑。
话刚说完,电话就被掐断了。
夜阑珊,酒也阑珊。
醉倒之前,温随举起杯子的最后一点酒,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很单薄:
“远知,祝你幸福。”
仿佛替别人祝愿,幸福就也同样可以实现在自己身上。
自从大学那次,刘远知还没见过温随喝醉,他手忙脚乱地把人扶起,半靠着躺在椅子上。又学着温随以往照顾他那样,朝老板要了壶茶,打算等人清醒点了,喂他喝点醒酒,再送他回去。
这样喝着剩菜残酒,消磨了将近一个钟头的时光。外面下着阵雨,一时半会也出不去,只好无聊地朝窗外看看,继续消磨。
这样消磨着,他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很高,衬衫外面穿了件浅棕色的雨衣,油烟沉浮的喧嚷里,好似一把收鞘的剑在光影中穿梭。
他穿过层层阻隔,视线在某个地方短暂停留,随后即移开。大概是在找人。
可是最后,刘远知眼睁睁看着那男人走进来,朝自己这桌看过来,然后走到自己跟前。
外面的阵雨下得很大,雨水顺着雨衣,在男人脚边汇聚成小小的一滩。他审视般的把这张桌子上的所有人,事物都缓缓看了一遍,弯腰把温随扶起来,用雨衣遮蔽住。
温随醉的时候很安静,看上去只是睡着了,毫无知觉地倒伏在男人怀里。
刘远知瞪大了眼睛,放下酒杯站起来:“诶,你gān什么!”
“我带他回去。”男人答了一句,半抱起温随就朝外走。
“等等!”刘远知急了,赶紧跑过去拦在男人面前。“你谁啊!哪里有随随便便就带人走的!”
“请让开。”
刘远知借着酒劲,脖子里梗着口气,拦着不让。
男人低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黑白分明,冷水浸过似的,看得人心头一凛。
“让开。”
第30章 30
店门口人多,不方便,君翰如只能勒住温随的腰,半托着他在灯红酒绿之间前行。等过了那条街,才把他拦腰抱起来。
温随很瘦,又比君翰如矮不少,雨衣一盖就能盖住,几乎看不见身子。他还没完全清醒,连那杯凉掉的醒酒茶都没来得及喝,就被这样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