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种(37)
“三爷,怎么样?漂亮吧!”
“漂亮。”
“江师傅带出来的新人,现在名气还不算大。”薛从淮挤眉弄眼地一笑,似是经验颇丰,“再过半把个月,你看着吧!这人就不是想见就能见了!”
“真的假的?”祝南疆强撑起快要站在一起的眼皮又往台上看了一眼,依旧是看了个寂寞,“跟苏苏比呢?”
苏苏是他一年前包养过的女旦,姓苏名苏,人如其名,酥上加酥。
后来他玩腻了,烦了,一个月多没去找她,等想起来的时候人早就跟着别的老板跑了。
“哎呀,那不能这么比!”薛从淮还在一个劲地赞不绝口,仿佛这叫顾兰廷的是他老婆似的,“但确实是好看!”
“这么喜欢怎么不把她带回家去?凭你薛老板的财力养个戏子不难吧?”
“我这不是不好那口吗!”
一场戏唱完了。祝南疆打了个哈欠,让瞎子叫来戏院经理:“把那个顾兰廷带到我这儿来。”
薛从淮大为吃惊地看着他:“顾探长,你这是……?”
“最近也不去牡丹堂了,家里冷清,找个人来陪陪我。”
“可这……你什么时候还搞上男人了?”
“什么男人?”
“祝探长,你睡糊涂了?这顾兰廷长得再漂亮也是个男人,带把的!”
祝南疆的确是有些糊涂。
他回想那人在台上的样子,怎么看都是个姑娘,好好一个姑娘怎么就带把了呢?
这时候戏园经理回来了,吞吞吐吐地对祝南疆道:“祝探长,顾师傅说今天有约在身,这边戏唱完就得……”
“怎么?不肯见我?”
祝南疆闻言刷的变了脸色。自升任探长以来已经很久没人拒绝过他了,从前扮清高摆架子的名伶如今巴不得跟他攀上点关系,就算真的不乐意也得强装笑脸哄他开心。
“我客客气气对他,别给脸不要脸。”
“兰廷哪敢驳祝探长的面子!”经理生怕祝南疆生气起来砸场子,赶紧低头哈腰地替顾兰廷开脱,“只是这……那边的老板不好说话,一旦闹起来怕是难以收场!”
“谁?哪个老板?”
“东宝俱乐部的田经理。”
“田东宝?!”这回轮到祝南疆惊掉了下巴,“田东宝怎么还好这口?”
他忽然想起一个月前张市长办的宴会,席间何庭毓面色古怪地问他怎么“跟这种人混在一起”。他一开始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想田东宝玩兔子的事是不是全租界都知道?
——他妈的,何庭毓不会以为我跟他有一腿吧!?
祝南疆脸色变了又变,吓得戏园经理在旁边察言观色,大气也不敢出。
沉默半晌,他又突然面向薛从淮道:“这俱乐部不是俞善锟的吗?怎么名字跟他了?”
“东宝俱乐部?这我不知道啊!”薛从淮被问得哑然,“大概本来就叫这个名。”
“那就是田东宝改名了?”
“我真不知道啊!”
祝南疆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很久,他决定把这个问题放到一边,先集中精力解决眼前的问题。
“滚他妈的田东宝田西宝,把顾兰廷给我叫过来!”
“这……祝探长,您亲眼看上的人洪金坊自然不敢藏着,可这田经理我们也是得罪不起呀!”
“行。”祝南疆低头喝了口茶水,不知不觉间竟已睡意全无,“不关洪金坊的事,事后他要是问起来,你们就说是我干的。”
说完他朝瞎子打了个手势:“这次你替我去请,直接带去车上,不必过来见我。”
瞎子带了两个人往后台去了。
祝南疆坐着又给自己倒了一壶茶。薛从淮看出他这是脾气上来铁了心要跟田东宝对着干,因此很识相地对经理摆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噤口。
没过几分钟后台传来一阵骚动,远远只见祝南疆的手下一左一右夹了个人出来,瞎子低头走在最前。
“薛老板,我先告辞了,你接着看。”祝南疆喝光最后一口茶,神清气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回头告诉我还演了什么好戏!”
薛从淮被这么一搅和早就没有心情看戏了,嘴上连连答应,心里却想着等对方走后立刻换个地方消遣。
要不然万一碰上田东宝过来接不着人,怕是又要白白掺和一场闹剧!
说起来他跟田东宝也算是认识,知道这人做事“不太地道”,不过祝南疆是怎么跟他结上仇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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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戏园子的时候祝南疆似乎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倏地回过头去,却并未发现什么熟面孔。
眨眨眼睛,他怀疑自己看到了一件熟悉的青灰色长衫,但是一晃就不见了。
心脏突突跳了两下。这时瞎子从楼外折返回来:“三爷,人是先送回去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