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莫染只是抬着头看着她，也不说话，甚至更加欢乐的抖动起腿来，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莫染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淤积在胸中的情绪彻底被宣泄了出来，她用双手使劲揉了一下眼睛，尽管那金色的眼罩将她哭泣过的眼睛遮掩了大半，但是还是能从缝隙中看见它的红肿。

莫染看着坐在对面的小小身影，努力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哭泣过了，似乎从进入了末世之后，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没有再哭过，这个残酷的世界早就教会了她哭泣是世界上最没有用也最软弱的做法。

从那之后，莫染就失去了哭泣的能力。

直到今天，直到她开始原谅自己的今天，她忽然之间又仿佛学会了这个本事。

“我很好。”莫染如此说，虽然她的声音因为哭泣变得嘶哑，虽然她的眼睛因为哭泣变得红肿，虽然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无比的狼狈，但是，她真的感觉到自己非常好，从来没有像是现在这样好过。

“那你现在一定很快乐了。”对面的小孩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盘旋来的逻辑，她脸上的笑容依旧非常的灿烂。

“听你的话，我刚才不快乐吗？”莫染忽然有些好奇。

小孩子举起两只手，用胖乎乎的食指按住两

莫染忍不住被她的动作逗笑了，她问：“你会犯错吗？”

“谁不会犯错呢？”孩子像是个哲学家一样摊开了手：“谁都会，只不过，有的会被别人发现，有的不会被别人发现。”

“被人发现怎么样？不被人发现又会怎么样？”

“被人发现的话会被打屁股，不过，不管谁打我的屁股我的心里可不会认错。”小孩子说得极为骄傲。

莫染却微微愣住了，这不就是自己的想法吗？

不由得，她又忍不住继续问了一次：“那么，不被人发现会如何呢？”

“那我就自己告诉自己，下一次不能做错了，然后悄悄的原谅自己。”小孩子一边说一边仰着头像是天真无邪一般的问：“那么，现在，你原谅自己了吗？”

只在这一瞬间，莫染感觉到仿佛有遥远的声音穿越了漫长的岁月重重的击打在了自己的身上，震耳发聩，她的手从自己衣襟上滑过，下意识的将自己的衣服整理的更加的整齐，似乎只有这样才有勇气去面对新的征程。

接着，她听到了自己用清晰而且肯定的声音说：“是的，我原谅自己了。”

“好吧。”小孩子从门槛上站了起来，她像是一个大人一样仰首挺胸，朝着莫染伸出了一只手，非常认真也非常慎重的说：“那么，我也原谅你了。”

莫染静静的看着那只手，这只手还是黄种人特有的肤色，小小的骨节被包裹在圆润的皮肤之下，她的指甲被咬得七零八落，她身上的衣服也不算干净，甚至有些地方还有破洞，透过破洞莫染能看见她细嫩的皮肤上的细小黑痣，可是，她浑身上下却洋溢着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自信和快乐。

几秒钟之后，莫染也伸出了手，慎重的和那只小小的手握在一起，从这一刻开始，她彻底接纳了自己，接纳上一世那个恨过爱过，挣扎过，撕裂过的自己，也接纳了这一世这个冰冷的、坚硬的、骄傲的自己，正如她说的，她是先决定成为了现

那么，她就要原谅内心的软弱和懦弱，并且彻底的接受她，原谅她，因为，正是因为有这个莫染，才会让她更加爱自己。

小孩子冲着莫染灿烂的笑，她的牙齿雪白，细细的乳牙上甚至还有点虫牙的痕迹，下一刻，她就化成了一片晶莹的光点，最终消散在了周围。

“你来了？”

莫染还没有从那个小孩子消失的光点中抽离自己的情绪，就听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她朝着这个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是明月臣。

他依旧是那副年轻的样子，停止的脊背，如同青松一样决绝的长在悬崖的边上，他的脸上带着清浅的笑容，仿佛夜色如水的晚上，明月悠悠然的爬上了山巅，摇摇晃晃的落下了寒意深深的素光。

莫染却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她的脑海里浮现过很多的画面，有那个放过自己的明月臣，有那个接走自己的明月臣，有那个故意欺骗自己的明月臣，有那个亲手将刀刃插入胸膛的明月臣，有那个孤独的坐在宝座上的明月臣，有那个卑微的站在神面前的明月臣。

每一个明月臣，他们穿着铠甲，他们穿着布衣，他们年轻，他们年老，他似乎穿过了时光的隧道一路狂奔最终站在了她的面前，明明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多，可是站在她面前的时候，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