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是朵霸王花+番外(28)
嗯。晚香奶奶不住地点头,全身微微发烫,喜悦的血液在体内奔流,心脏有力的跳动声也让她快乐,她感觉失去的力量正一点点恢复,想要走下床去再抱抱她的妞妞。
“妈妈,我给你唱首歌吧,刚刚老师教我唱的!”
好啊,晚香奶奶配合地拍着手,笑容灿烂。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听了一句,她觉得这曲调似曾相识,便跟着一起唱起来。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歌声里,她看到自己匆匆忙忙、半梦半醒的一生:谦逊有礼的丈夫,漂亮懵懂的女儿,英年早逝的儿子,一双活泼可爱的孙子。
她看到自己一左一右两只手拉着儿女走过他们上学的小径,儿女叽叽喳喳地跟他分享当天班里的趣事;归家后丈夫坐在门厅读报纸,瞟一眼孩子脸上黏糊糊的糖渍,还埋怨她怎么又惯他们吃糖。
她看到自己又一左一右两只手牵着两个小孙子,左边的小孙女活泼懂事,右边的小孙子文静乖巧,他们俩的另一只手上拎着她刚刚买的菜,说是怕奶奶累着。
她看到抢救室外穆勒惨白的脸,以及他看到她睁开双眼时露出的劫后余生的笑,可怜兮兮的样子让她的心好疼哦。
她早已不想再坚持了,但每每到了最后的关头,都能听到穆勒在唤她,有时唤她奶奶,有时唤她妈妈,声音之迫切,神情之凄惨,又让她对这人间不舍。
歌曲唱到了最后一句。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尾声里,她看到自己的一双儿女正踏着灿烂的夕阳向她走来,她握住他们的双手,转头看向穆勒:
“孩子啊,奶奶有了你们真的很幸福,你们今后也一定要幸福哦。”
光亮转瞬既逝,她的声音也逐渐微弱:
“勒勒,从今天起,你自由了。”
☆、银河系
晚香奶奶的葬礼在一个雪天。
黑白色相片里定格了一张温婉的笑脸,穆家兄弟站在灵堂前面,一脸肃穆。
穆勒忙了三天,很少睡觉也很少进食,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得,分外脆弱。一旁的穆哈哈也好不到哪去,穆勒不睡,他也不敢睡,熬出了两个青眼圈。
穆勒哭,穆哈哈也跟着哭,眼泪一半来自恐惧,一半是无措。穆百川走后,他很少看到穆勒哭,倒是有时候穆勒强颜欢笑,故作坚强地跟他说自己没事,让他觉得还不如大哭一场。
钱晚香之墓落在一处无名碑旁,碑上蓬松松盖着一层白雪,给下面温柔的灵魂和轻飘飘的一捧灰奏响肃穆的安眠曲。
跪叩完奶奶的墓,穆勒牵着穆哈哈来到无名碑前,跟他说这里睡着爸爸。
他们的妈妈葬在她的老家,听说是一座南方水乡,他们没去过。晚香奶奶走了,穆勒决定还完了外债就带着穆勒过去转转,给他们的妈也磕个头。
葬礼礼毕,秦诺和搀着穆勒,带着穆哈哈走出陵园,碰到等在门口的老朋友。
秦诺和率先看到他,叫了声:“小光!”
田小光独自站着,心事重重,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转过头就看到了童年的玩伴。
这场葬礼邀请的人不多,参加的人更少,昔日幸福路大院里的小伙伴只有他和秦诺和到场了。他逐个问好,毕竟多年不见,开场难免生疏和尴尬。
穆哈哈依旧喜欢神游太虚,听了两句便走神思考自己的课题,眼神也不知道飘向了哪里。
田小光这次来除了祭奠亡灵,还想解掉自己多年来的一个心结。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大题小作,但他忘不了那年穆勒看向他时受伤的眼神。
田小光看着穆勒:“穆勒,对不起。我身为你们的哥哥,我不应该说你是变态,也不该说认识你很丢人这样的话。我明明知道你喜欢诺和,还警告你不要跟他告白,说你的喜欢对他是侮辱和负担……我还跟别人说你的闲话,越说越离谱,越说……我就越讨厌你,觉得你不可原谅。”
秦诺和已经变得激动,他气愤田小光,也后悔自己没能发现这件事,让穆勒独自吞下这恶意。
田小光的衣领被秦诺和揪起,衣服的褶皱蹭在喉头,逐渐变紧,他做好了要结结实实挨一顿打的准备。如果穆勒还是气不过,可以把他拉到公安局或者提出控告,他都会毫不挣扎地接受。
时间一晃十几年,他满心的愧疚半分未减。所以他只能自私地再次剜起穆勒的伤疤,好把新伤旧愁的惩罚都加在自己身上,他想要个解脱。
田小光虔诚地告解:“我从小到大都不优秀,不如你懂事,也不如诺和学习好。我妈总拿我跟你比较,说我哪哪都不如你。所以我才会揪着你的缺点……或者是弱点不放,我把它们说得特别恶劣,不过就是想从你上找到一些优越感。但伤害了你我也不开心,每次想到小时候、想到你或者诺和,我就会觉得特别羞耻。过了很多年,我才想到这份羞耻感源自我的良知,在我伤害你并沾沾自喜的时候,我的良心一天也没有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