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梁川+番外(15)
我开窍般地找到了安抚住他的办法,进一步起身抱住他,一下一下顺着他后脑勺的头发:“再哭我该心疼了。”
“夏泽,夏泽。”梁川回抱住我,一个劲地往我颈窝里拱,“我以后都听你的,你不要再吓我。”
第7章
出院后我收到了T大的录取通知书,其实原本就没什么悬念,但梁川似乎很替我高兴,他要我向画室和游泳馆请一天假,说是为我庆祝。
我挂了电话以后坐在床上和梁川面面相觑了整整半个小时,期间两个人除了不明所以的眼神交流以外什么都没说,最终我先坐不住了。
“你要……怎么庆祝?”
“不知道。”
“……”
后来我们决定去订一个蛋糕,我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吃蛋糕了。
我没想过这辈子还能见到这样的梁川,他站在烘焙室外,隔着一层透明玻璃看店员做蛋糕的样子,眼睛都直了。
梁川站在原地一动不肯动地盯着蛋糕出胚,裱花和包装的全过程,脸上没有什么波澜,眼神却好奇得有种孩子般的干净,好像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蛋糕又不想被别人发现一样。
店员问我们要几根蜡烛,我刚想摆手拒绝,梁川朝我投来一束幽幽的目光。
“那要一盒好了。”我说,“还有帽子。”
梁川开心地把头转了过去。
我们把蛋糕提回家,一路上梁川攥着盒子顶上的绳结把蛋糕护得十分小心,仿佛手里是什么不可多得的宝贝。
奶油是很便宜的劣质奶油,我吃了两口,甜得发腻,果然要毁掉对某种东西的思念,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你自己去体验它最差劲时的模样。
放下盘子去看梁川,他猎奇似的挖了一小块奶油和蛋糕放进嘴里,叉子也还被握着压在唇边,我看见他抿着嘴动了动,接着以微不可查的幅度咀嚼起来。
他嚼得很慢,让我感觉他对这份蛋糕如此珍重,从舌根到舌尖的每一个味蕾都在认真品尝它的味道。
梁川腮帮子鼓动一会儿,喉结滑动过后,他眼睛一亮,开始认真又规矩地挖起第二块蛋糕。
我有些忍俊不禁,托腮注视他吃了半天,他吃起蛋糕来无比专注,好一会儿才发现我在看他。
我笑吟吟问道:“好吃?”
他难得耳根有些发红,躲开我的目光点了点头。
我忍不住伸手去捏他的耳垂,他似乎想闪,下一秒却又把脑袋朝我凑过来任我对他的耳朵拿捏。
“梁川,”我拖长音调,在他耳边像在逗一个小孩子,“这是你第一次吃蛋糕吗?”
他停下动作若有所思,眼神有片刻的黯淡,随即摇头。
我这时已经能摸到他的某些想法,问道:“不知道,还是没有?”
“不知道。”他说。
我没有猜错。
梁川从不跟我提及他的过往,或许有些是他不想说,而有些,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没有身份证,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知道自己的年纪,独居在破败棚户区的老房子里,极大可能恰好只是无主之地碰上了无家之人。
“我以前也遇到过一个从没吃过蛋糕的小朋友。”
梁川默默吃着眼前的蛋糕,习惯性沉默地等我下文。
“他是个小哑巴,从来不会开口说话,我问什么他都只会点头和摇头。”我说,“遇见他时,我也是个小朋友。”
我七岁生日那天,三月春光正好,天是玻璃罩似的半透明的蓝,蓝色一泻千里。我对自己的生日没抱着有什么惊喜出现的期望,不管是我爸还是我妈,谁都没有时间在百忙之中陪我一整个下午和晚上。
保姆接我回家之后客厅里不出所料地空无一人,茶几上放着一个孤零零的蛋糕,尺寸大得不是一个七岁小孩的胃所能承受的范围。家长都喜欢这样,用多余的物质馈赠来弥补自己亏欠孩子的精神空缺,明明知道两者不能画等号,却还是固执地自欺欺人。
保姆给我做好晚饭之后就走了,我提着蛋糕踱步到后院,夕阳斜斜地倾洒到院子里,地面和砖墙黄澄澄的,好看极了。我恣意地在院子里晒了会儿太阳。鸟鸣和风声,还有春天空气里特有的花草香气在一瞬间让孤独也热闹起来,我提着蛋糕走到院子角落,准备在那张我妈平日办公的桌子旁度过这个平淡无奇的生日。
蛋糕是我提前一个周去选的款式,用的是最好的进口奶油,我把帽子和蜡烛扔到一边,给自己切了一块,百无聊赖中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正发神间,我听见头顶有“咕噜”的响动,是很大的咽口水的声音。
我抬头,一墙之隔的那棵香樟树不知什么时候爬上去了一个男孩,此刻正眼巴巴望着我桌上的蛋糕,同时为自己犯馋的声音被我发现而羞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