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传来一道清冷又漫不经心的女声：“听柳妈说你不小心把手臂摔骨折了，还好吗？”

江霖的眼神落在花瓶里那几支已有颓败之色的百合上，语气平淡道：“无碍，修养几个月就能痊愈了。”

他听见那边传来啪嚓一声响，像是有人按了打火机，果不其然，几秒后就是女人吐烟的轻叹声。

这些声音江霖都很熟悉，在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经常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抽烟，茶色的卷发和烟雾缭绕里模糊不清的脸庞似乎就是他对母亲最深刻的印象。

“当初让你跟我们来国外你也不愿意，柳妈老了，她还能照顾你几年？”

女人刚说完这句话那边就响起了敲门声，好像有人在催她做什么，她骂了一句脏话，语气也有些不耐烦了。

“小霖你自己想想吧，如果高中毕业你愿意出国，无论是来我这里还是去你爸爸那里都可以。”

“行了，我要去工作了，你好好休息吧。”

江霖刚说完一个“嗯”字，母亲便急不可耐地挂了电话。

被亲生母亲这样冷漠地对待，江霖心里依旧是一片平静，他放下手机，脸上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变化。

江霖都已经习惯了，他之于父母，不过是一个有着共同血脉的孩子、连接江林两个家族合作的纽带罢了，其实从他的名字就能看出一二。

江家的江，林家的霖，不是因为父母相爱才取的这个名字，仅仅是因为取这个名方便又具有代表意义而已。

父母出国也不止是为了工作，更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逃避这段毫无感情的婚姻的束缚，让对方也让自己过得自由些。

江霖为利益而生，也从未感受过家庭的温暖，但他不怪父母，至少在物质方面，他们也不曾亏欠过自己不是吗？

出生在富裕的家庭里，从小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父母更不会管制和约束，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各种兴风作浪，反正有人会给他善后。

而且父母虽然没有感情，但也没有在外面留有私生子什么的，等他们一离世，两家公司都是他的，只要他不违法犯罪，这辈子算是吃喝不愁了。

相比较那些出生贫寒，吃了上顿没下顿，一世都承担着家庭希望的孩子，他无疑是幸运至极的。

所以啊，他还有什么理由去抱怨呢？

他的这一生都已经被规划好，什么时候该走哪一步，只要他按部就班，未来永远是平摊无阻、光明且前途无量的。

可有时候他总是觉得自己还想要点什么东西，至于到底是想要什么呢，他自己也不明白。

厨房里传出程沐和柳妈的笑声，江霖扭头看去，程沐正面向他，俊秀的脸上是明媚如阳光的笑容。

江霖冰冷的心突然就暖了一下，却只是一下而已，快到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这时的他只是想：有这个家伙在，这段时间大抵不会无聊了。

第14章 一起洗澡

下午倒是没什么事，程沐上楼去整理好自己的行李，柳妈带他熟悉完一遍家里的环境就去忙活了。

他闲着无聊，就跑去找江霖玩儿，这家伙自从早上接了个电话之后脸色就不太好。

江霖房间的阳台很大，这时他正坐在阴影处看书，程沐凑过去瞟了一眼，外文的，他看不懂。

地上有干净的毯子，程沐席地而坐，江霖不理他，他就捧着脸笑嘻嘻地盯着人家看，也不说话，但就是非常有存在感。

江霖大概也是受不了他了，终于将目光从书上移开，看着程沐平静道：“实在闲的话我出几道数学题给你做吧，反正你第一周没有去，正好补补知识点。”

“才不要！”程沐果断拒绝，“这大好时光，怎能浪费在做题上。”

江霖颇为无语：“那你的大好时光用来盯着我看就不浪费了？”

程沐嘿嘿地笑，眼里似有波光粼粼：“不浪费啊，我就是来照顾你的嘛，当然要待在你身边时刻关注你了，你要是觉得困扰的话，可以装作没有看见我。”

江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把闲得没事儿干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一时竟不知这家伙到底是来照顾自己的还是来气自己的，只能叹气摇了摇头，重新开始看自己的书。

不过江霖也是狠人，程沐说让他假装看不见自己，于是无论之后程沐再怎么在旁边得了二哈多动症似地捣乱他也置之不理，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一直面无表情地垂眸看书。

直到太阳西落，程沐都累得趴在椅子上睡着许久了，他才眨了眨微微泛酸的眼睛，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夕阳，又垂头去看程沐。

傍晚暖色调的霞光洒落在阳台上，程沐发丝凌乱地枕着手臂酣睡，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落下一层阴影，白皙的脸颊微微鼓起，像是做了什么美梦一般，水润的嘴唇砸吧了几下，而后微微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