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钉(35)
“小少爷,”陈管家站在门口朝床的方向弯了个腰,“有件事…”
段轻言刚准备下床,陈管家已迎了上来扶住他说:“小少爷在床上躺着就好。”
陈管家回头看了眼角落里的阿秀,欲言又止,段轻言却说:“陈管家但说无妨,阿秀不是外人。”
陈管家犹豫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他。
段轻言不明所以接过信封。
“是青城山写来的推荐信,”陈管家顿了顿,“信中推荐一人入我段门效劳于二爷。”
段轻言听闻“青城山”,难免一怔。
陈管家又接着说:“本来此事我直与二爷汇报即可,只是这人…
“听他口吻,似乎与您关系不一般。陈某自作主张拦了这封信,想先来听听您的说法。”
段轻言声音有些发颤:“此人姓甚名谁…”
“姓齐,单名耿。”
段轻言的心是静不下来了,腿已从床上放了下来,手心不自觉抓紧了床单问道:“他已经到了?”
“正在后门候着。”
段公馆接待客人分前门和后门,从前门进来的一般都是些名流显贵,被请到正式的客厅内。从后门进来的就各色不等,是为段公馆办私事的人。
进出后门一般都是些穿黑色短衫的弟兄,一般不能直接见段公馆的主人,都是通过琛叔或陈管家汇报情况、接受指令。
“此事暂无需让二爷知晓。”段轻言将信封交还给陈管家,下了床说,“带我去见他。”
段轻言出门时,见阿秀仍怯怯低着头缩在角落,便说:“你先回去歇息罢。”
段轻言前脚刚出了门,陈管家就对阿秀说:“小少爷脾气好,不与你计较,你这几日可在这歇息够了,快去把地板重新擦了。”
段轻言走得急,又穿得单薄,风吹起他的衣角,几乎使他摇摇欲坠,所幸是夏天,不至于让他受了风寒。
远远地,见了一个熟悉的高大的身影,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后门外梧桐树下的石凳上,他眼眶忽有些温热起来。
那人也见了他,忙不迭站起来朝他这个方向挥手。
才跨出铁门的小门,那人已跑至他面前,抓住了他的双手。
“沈弟弟!”齐耿的声音亢奋着。
“齐哥,”段轻言问,“你,你怎么来了?”
“沈弟弟,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你,跟师父提了一嘴,他便说有办法找人写推荐信把我送进这段公馆来。”齐耿把他的手心紧紧捏着。
“太危险了,”段轻言脸色已有些发白,“他不会放过你的,你快回去罢。”
“不怕,我师父青城山有关系,他不敢动我。”齐耿朝他眨眨眼。
兴许是在太阳底下等久了,齐耿已被晒出了一头汗来,汗水顺着额头、脸颊、眼睫毛往下滴落,像是刚洗了把脸。汗津津的手心也顺带着把段轻言打湿了。
意识到这点后,齐耿忙松了手,在裤腿上蹭着手汗。
“你还是走罢。”段轻言也微微出汗了。
“我不走,一想到你独自跟这魔头待在一块,我怎么都放心不下,吃不下,睡不好!你可知决定来上海的那晚,是我睡得最安稳的一晚?”
段轻言回头看了眼,见陈管家停留在门内,并未跨出那道铁门,离着他们二人还有些距离。
“他不会伤害我的。”段轻言说。
“他若是不曾伤害你,你何至于要出走?”齐耿反诘。
段轻言一下语塞,齐耿又说:“我知我无法与他匹敌,我什么也不想,我只想离你近一些。”
段轻言知说服不了齐耿,只好私底下问陈管家:“只是一个下人,此事可否不让二爷知晓?”
陈管家叹了口气道:“本来,二爷日理万机,鲜少过问家长里短之事,段公馆的佣人皆由我来负责,只是…
“只是…自从小少爷回来以后,二爷便重新整饬了旧时仆役,新来的每个佣人二爷都要亲自过问,此事恐怕瞒不过去…”
段轻言低头思索片刻,抬头道:“此事我亲自与他说。”
这一晚段路昇回来得早,段轻言刚用过餐服下药,他便推门进来了。
段轻言满心思想着齐耿的事,见了段路昇进来,做贼心虚一下乱了神,坐在桌前,抬手间竟打碎一只茶杯。
段轻言手指被划了道浅浅的口子,顾不上疼,忙蹲下拾捡着地面的碎片。
段路昇的皮鞋很快出现在他面前,一根手杖已挡下他的手,阻止他继续捡碎片,接着他就被拉着胳膊提了起来。
段轻言抬头,看见段路昇的眉头已蹙成一团,段路昇低沉着声音道:“你管自己的手,管那茶杯作甚?”
说话间,段路昇已抓着他的手,含进他那根受伤的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