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7)
吕梦黯然的盯着脚尖,长长的眼睫扫出淡淡的阴影,“我想见……”
“想?想啊,爱啊,都是假的,年轻人的东西,来得快去的也快。世界上的事、人都大庭相径,如果你真喜欢,愿意爱你的人能绕这座飞船两圈,你何必去在乎真情假意,有所企图呢。”男人说话间叹了口气,摆摆手继续道:“算了,你还年轻,说了你也不明白,你早晚会自己领悟。”
吕梦站在原地,手指攥着衣角挣扎了很久才道:“我想要“蓝星”号和‘白塔’全部控制权限。”
想象中的雷霆暴怒没有到来,男人还算冷静地声音问。“你母亲那艘小型飞船可以给你,你要权限做什么?”
吕梦抬起头,外公探究的盯着他。吕梦这才看清,外公不知不觉间已这般年迈了,岁月夺去了他所有的强硬与狠辣,那双凌厉的眼睛布满了黄褐色的浑浊,像一口被腐叶填满的井,透不出一点光。
吕梦忽然有点后悔,可仅仅一瞬间,就化作了对自身的担忧。他怕自己往后也会变成这副模样,再多光鲜亮丽、金银珠宝也挡不住从体内散发出的老气。吕梦打了个寒颤,下意识隐瞒:“我只是想要……”
“想要?呵。”男人目光牢牢地盯着他,“我同你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么?这是党派的斗争,你离的越远就越安全,你忘了因为你母亲我们付出的代价了么?你忘记你父亲是因何而死的了吗?”
吕梦沉默着,无从辩白。他想反驳,可他看着那副苍老的面孔,到底无话可说了。
男人看着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支撑着站起来,“我老了,我们家就剩你一个孩子,未来只能你接手。陆寻真那孩子是个好孩子,可你帮他就等于站在了一些人的对立面,我们家的立场你真的懂得么?”
吕梦犹豫了很久轻声询问,“为什么……我们不能改变立场呢?”
男人同样沉默了许久,“你想革自己的命?可就算你愿意革自己的命,你有把握保护得了他么?如果不能那你做那些对你又有什么意义呢?”他自嘲的一笑:“你以为你是第一个情愿付出所有,也要留住挚爱的人?”
对上那位疲惫智慧的老人,吕梦感觉自己真的像个孩子,他的所有心思所有担忧都被看透了。
“等你把该想明白的都想明白再来找我拿权限。”男人坐回躺椅上,闭上眼睛,表示自己要休息了。
吕梦走出两步,回望着老人,没有太多眷恋,只有无限迷茫。他似乎已经得到了胜利,可却没有胜利的喜悦。
密不透风的布帘阻隔着阳光,墙壁上挂着母亲的相片,吕梦忽然有一种很离奇的幻想:总有一天,这座坚硬的城市会连同它的载体,坠入星辰之间,被玫瑰扎死。正如像或不像的人,被迫或是自愿,终会走向同样的道路。
第6章 chapter 6 狂风
日子一天天过去,每年每月都有飞船坠落,一晃眼三年过去了,他们离开了象牙塔,思乡的人也还高叫着要回家,人们没有任何改变,但生活还要继续。
反抗比坠亡来的更快,吕梦踌躇不前时,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在高空荡开,扎进畏惧者耳中。他从睡梦中惊醒,赤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一路奔至窗边。
虚假的星空下,白的发光的机械大军在空中盘旋,它们是最冷酷无情的清理者,狂乱地轰击每个被它捕捉到的敌人,赐予他们无痛的死亡。溅起的血花,就像空中的泡沫,一戳就碎了,那些飞扬的残骸,躁动的刺激着旁观者的眼球,点燃他们心中最深刻的情绪,砸出吞噬万物的暗渊。
总有一天,人类会吃掉自己的骸骨。
心脏在激烈跳动又在下沉,空了一大块的盛满了恐惧。那些被称作“狂徒”的思乡者竟又一次对联合政府发动了冲击。吕梦忽地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天地倒转,他急忙扶住窗沿,转身往外奔。
孤独逆行的黑夜里,吕梦听见了呼啸的风声,其间穿杂着婴孩的哭喊,还未听见话语便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迎面刮来的风吹皱的他的衣襟,折起的痕迹就像道道刀锋,要割碎他脆弱的皮肉,蚕食他的骨血。
布满尘土和泪痕的脸上溢满绝望,干涩的喉咙却一点声也发不出。无数道目光沉静地望着他,那是熟悉的目光,那是冰冷的目光,属于机械生命的目光。他掐住自己的脖子两侧,以窒息强迫自己挣脱眩晕。
“保护我。”
小巧的白色金字塔吊坠在他手腕发出幽蓝的光,纯白的杀戮兵器、由他掌控的卫队安静地落在他身旁,仿佛世间最谦卑的仆从。吕梦冰冷的漠视着眼前的混乱,冲入其间,再次下达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