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60)

作者:九尾叶

宁织撇清道:“你别误会,我不是阻拦你们。”

“你想哪去了,我们只是朋友。”说完这句话,郑秋代沉默下来,窗外寂静的夜色似乎感染了这间卧室,宁织大气也不敢出。

片刻后,郑秋代再次开口:“我们就是互相做个伴,说实话,你爸走了之后我心里很难受,但一直没告诉你,你江叔叔呢,这么多年也过够了一个人的日子,我们凑在一块,就是希望老年不孤单。都五十多奔六十的人了,没想那么多。”

宁织吸了吸鼻子,一股酸意窜到头顶,他说:“妈,我真不是那个意思,如果你们相爱,我会祝福你们的。”

“唉,你这孩子,”郑秋代柔柔地叹息了一声,和蔼而沧桑的眼神落在他年轻的脸庞上,“宁织,人的感情是很丰富、很复杂的,目前来看,我和江先生不会结婚,不过,谢谢你的祝福。”

同一时刻,关着两扇红木门的私密书房内,另一场谈话也在进行中。

江忏有个项目请教江启平,请教完了也不走,赖在太师椅上,不断摩挲着光滑的扶手。

他们父子俩的关系比那边的母子俩生疏多了,这么多年,互不干涉私生活是彼此心照不宣的相处原则。

江忏在脑海中预演和推敲自己的说辞,嘴唇紧抿着,倒是江启平察觉了他的反常,问道:“公司那边怎么样?”

江忏回过神,如实汇报了最近发生的事情:“江瑞成向法院起诉了,要求撤销股东会的增资决议。”

江启平哼了一声,说:“法院判决没个一年半载的下不来,我们的增资程序又完全遵守公司章程,他赢不了的。倒是你,下个月的董事竞选演讲准备得怎么样了?”

江忏谨慎地说:“还好。”他知道江启平去意已决,等帮助他在集团董事会站稳脚跟,就会彻底放手。江忏责任重大,这段时间偶尔会失眠,幸好有宁织陪着,再辛苦也不觉得疲惫。

想到这,他忍不住以一种新的眼光打量起对面的男人来,不须定神细看,江启平衰老的痕迹已经明显。虽然身体依旧硬朗,眼神依旧坚毅,但完全不复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尤其不如妻子在世时。

江忏心神一晃,下意识问:“你想我妈吗?”

江启平扬了扬眉毛,笑了:“当然。每天都想。”

从窗外吹来一缕湿润的风,驱散了书房的闷热,江忏嗅到了雨水的味道,不久,淅淅沥沥的声音果真响了起来。

父子俩沉默地听雨,过了一会,江启平说:“你的眼睛和曼曼长得很像,那时她刚走,我看到你就想起她,所以把你放在姑姑家——”

江忏制止了他的道歉:“我明白。”

江启平转过头,惊诧、感慨,江忏也看着他,两人对视几秒,不约而同地笑了,就此释怀。

这天晚上他们聊了很久,凌晨两点才散。江忏回到卧室时,宁织已经睡着了,一盏台灯幽幽地亮着,将他的脸照得雪白。江忏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躺在他身边,宁织翻了个身,撞到他的肩膀,迷迷糊糊地叫他的名字。

“是我。”江忏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关掉台灯,说:“睡吧。”

.

雨过之后风和日丽,一夜滋润,山林里竟然冒出些大大小小的蘑菇。汐园的刘管家是云南人,小时候在山里长大,对菌子很熟悉,带着江忏和宁织去后山捡了半筐。

他边捡边上课,介绍每种蘑菇的特点,哪种有毒哪种无毒,哪种鲜美可口哪种寡淡无味,滔滔不绝。宁织亦步亦趋地跟着,睁着清澈的眼睛,听得十分专注,像模像样地将几朵蘑菇摊在手里比较,不时点头回应老师的教诲。趁刘管家不注意,还凑到江忏耳边教训:“你怎么不好好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用上这些知识。”

江忏失笑,揶揄道:“荒野求生的时候吗?”

宁织瞪他一眼,小跑着追老师去了。

采来的新鲜蘑菇,当天中午就由厨师处理了,或炒或煮或煎,弄了一桌蘑菇宴。

江启平把管家、园丁、厨师都喊来吃饭,大家热热闹闹地坐了一大桌,欢声笑语在别墅里回荡不绝。

宁织侧过头,小声问江忏:“你跟叔叔谈了吗?”

“谈了,他说就是跟郑老师做个伴。”

“我妈也这么说。”

宁织抬起头,刘管家正在讲年轻的时候当兵的故事,以及在边境的各种见闻,江启平和郑秋代听得投入,嘴角轻轻勾着,眼里不见阴霾。

真好,他在心里说。

午餐过后,江忏和宁织要回市里,两位长辈一直送到马路边上,往汽车后备箱里塞了不少水果和茶叶,郑秋代还修剪了两束鲜花让宁织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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