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全+番外(6)
那一晚不欢而散,程远的整个世界都熄灭了。他不是为了报复谁,也没想过要方池后悔,只是痛苦地想逃避,屈服于趋利避害的原始本能。
他开始学着喝各种各样的酒,能让他完全忘记一切的甜蜜 / 液体。
报志愿前那段时间他不分白天黑夜地在酒吧打发时间,尝试把各种混合颜色的液体倒进喉咙里,毫无想法度过钟表上的一圈又一圈。
有一天他醉倒在玄关,外套没了,鞋子也丢了一只,手腕上还有扎眼的淤青。中午的时候他在妈妈腿上转醒,无论妈妈问什么他都不肯说,只把脸埋在她腰上,像个不懂事的小孩那样一边不停地抽泣一边小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不是方池不行,谁都不行。”
和其他人只是简单的肌肤接触,甚至还没有尝试,他已经起了逃跑的心。
方池太过太过美好,已经彻底把他的眼睛遮住,把他的心填满了,生生地剜不掉。
事情在他喝下烈酒中毒那一天到达了最高 / 潮。
那天凌晨下了冷雨,程远像只瘦弱的病猫一样蜷缩在自己的呕吐物旁边,一切都变得如此安静,皮肤贴在泛潮的大街上,睫毛上垂着细细水珠,脸上被雨丝打得发麻,呼吸悠长而稀薄,像一片轻飘飘的云,骨骼和血肉分崩离析,灵魂就此挣脱而出,不断上浮。
等再次醒来时,方池已经坐在他床边。
程远一瞬间以为自己又在醉生梦死,直到对方环抱双臂,神色疲惫而冷淡地开口对他说:“半年。”
方池闭了闭眼,极力克制着语气:“我给你半年时间,之后你再也不要提那些话。”
他那段时间也焦头烂额,准备本科毕业,刚和女友分手决裂,半夜又被母亲一个电话从 A 城叫回来。
直到看到躺在病床上刚洗过胃的程远,究竟是怒其不争,还是向程妈妈报恩,方池自己大概都很难说明白。
在生命面前,一切都太过渺小,遑论他根本无法拒绝以泪洗面、苦苦拜托自己和母亲的的程父程母,只好点头退让。
从见到程远的第一面起,他就只把少年当作不经事的弟弟来对待,完全没察觉出这份感情什么时候变了味。
不过半年而已,方池想,只有六个月的时间,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但足够程远见识世面,遇到更好的人,把那点不成熟的、介于钦慕和依赖之间的模糊情绪搞明白。
到时候,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抽身离去。
“程远,我这辈子最讨厌不珍惜生命的人。” 方池起身离开病房,回头时几乎面无表情,语气冷淡,“别让我看不起你。”
两周后,出了院的程远简直洗心革面,他努力戒掉酒精依赖,乖乖地填报志愿,收拾行李,每天早睡早起健康生活,满心期盼着快快开学。
栀子渐落,蝉鸣趋止,无论强扭的瓜甜不甜,总之,这就是那个一半暗一半明的夏天的终点了。
第6章 想和你睡
周五晚上,程远和同学聚完餐急匆匆地赶回家,开门时方池正坐在沙发上用手机,闻声头也不回地说:“超时了。”
家里有十点的宵禁规矩,程远边换鞋边抬头看看扭过大半的分针,像小学生被大人骂玩过点那样赖皮地吐了一下舌头。
他挂好携裹夜晚冷气的外套,踩着薄绒拖鞋几步蹦过去,张开手臂很黏歪地从后面搂住方池:“在忙吗?”
方池嗯了一声,任由他把下巴颏放在自己颈窝处蹭来蹭去,找一个舒适的位置。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有些一开始极度陌生而别扭的事情,做得多了也会变成自然而然。
他还在回复消息,毫不避讳手机屏幕上一来一回的对话框被程远看个彻底。
是房东,提醒房租要涨价了。
“哎,就这么点蚂蚁房子,” 程远看着撇了撇嘴,“住一个月居然这么贵。”
“因为在市中。” 方池说着,突然轻拢一下眉头,稍稍扭头,鼻尖几乎碰到程远微红的侧脸,“你喝酒了?”
话题突然转移,程远下意识地 “嗯?” 了一声,反应过来后连忙紧张地战术性后撤,刚松开方池的脖子,只听咔嚓一声,方池已经放下锁屏的手机,转过身来直直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喝没喝?”
程远缩在沙发角上,像只被吓傻的大兔子一样一声不吭,闭紧嘴巴连连摇头。
在方池这儿他喝酒是大忌,不管饮料酒果酒米酒,在这件事上,方池比他爹妈还严厉。
“好,” 方池点点头起身,声音很平和地说,“跟我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方池弯腰拉开书桌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酒精测试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