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96)
他们在祁连草原和卓尔山上转了一圈,离开时车没开多久天就阴了下来,灰蒙蒙的雾气缭绕,能见度极低。
开车的司机是个本地人,回族。
他往窗外看了几眼,“这个天,估计是要下雪了。”
大家都很震惊。
“...下雪?现在?”
车又继续以不算快的速度行驶了一会儿,开过半山腰时,窗外一片疾风吹骤雪,还真就下了起来。
这司机是个有经验的,直接把车停在路边,点起根烟,“七月下雪没见过吧,你们可以去路边上拍拍照,幸运的话还能捡到黄菇。”
赵无眠很好奇:“黄菇是什么啊?”
“就是一种菇子,”司机弹了弹烟灰,“雪后才有的,可好吃咧。”
赵无眠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祁连七月的雪下不太久,也只集中在山间局部地区,冷得不是很明显。
但赵无眠刚从车里探出半个身子,便被江一则推了回去。
江一则让司机打开车后背箱,从里面翻出外套围巾帽子等一系列物品,扔给赵无眠,“外面冷,穿好再出来。”
赵无眠捧着毛茸茸的围巾帽子往外看看,只见车外其他几人也就披了个长袖薄外套,周达非甚至还穿着短袖,站在飞雪里好像也没被冻死。
江一则好像看出了赵无眠心中所想,“你跟别人不一样,你忘了你很容易感冒了?”
江一则堵着车门,赵无眠只能不情不愿地穿了个全套。
放眼望去,路边拍照的游客甚多,下至八岁上到八十,没人比他赵无眠穿得更多了。
他向江一则抱怨,“就站一会儿,有必要穿这么多吗...”
江一则替他把围巾系好,“你就当是为我穿的。”
“行吧,”赵无眠撇撇嘴,“你可得记着。”
“对了,刚刚我听司机说这里雪后草地上会出现一种...叫黄菇的东西,好像很好吃。”
江一则眉头一皱,“你不会打算自己去捡吧。”
赵无眠有点惊讶,“有什么不可以吗。”
“...”江一则不轻不重地点了下他的额头,“你是真不怕手冷啊。
而且,如果真像你说的这么好吃,肯定会有本地人来捡,我们买点儿就好了。”
赵无眠本来也就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结果江一则转了几圈,真的从附近一个牧民手里买了一斤黄菇。
冷风吹着半湿不干的雪扑到脸上,赵无眠下意识往围巾里一缩,他伸手摸了摸,羊毛织物上好似还带着江一则指尖的温度。
他看着江一则熟练地与人议价、熟练地把黄菇用袋子装好,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情绪。
大家都是二十啷当岁的年纪,为什么他会的这么多?
在我只需要好好学习顺便与邵屿作斗争的年代,他是不是还得做很多别的、不属于我们这个年纪的事。
很多事情分开想看不出什么,拼到一起就会令人难受。
听说幼年经历对人的影响会伴随一生,难怪他那么会照顾人,难怪他那么有生活常识,难怪他...无法与世界产生共情。
除了我。
江一则买完黄菇回过头,却见赵无眠还站在雪中,眼神定定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北京的雪不好看吗?”
“北京的雪啊...也不错。
但...”赵无眠话说一半,意蕴悠长。
江一则:“嗯?”
赵无眠笑而不语。
他的手指冻得有些僵,被江一则牵起来放进掌心。
但上一次北京下雪,我们还不在一起。
站了一会儿,赵无眠:“你黄菇买好了?”
“嗯。”
“那我们上车吧。”
其他几人都已经回到车上,拉开车门的瞬间只听前排传来一句激动的“原来两个男的谈恋爱也这么腻歪啊...”
赵无眠脸一红,虎着脸清咳一声。
前排几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周达非:“哟,这就回来啦?怎么没在雪地上画爱心呢?”
赵无眠难得地没有理会周达非的日常一怼。
他知道周达非这种人看江一则会永远不爽,但江一则身上那些没有那么美好的品质,应该都是有原因的。
和这些原因相比,那些不美好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因为这些原因令他感到心疼。
更别说其实江一则也忍了很多关于他的事。
比如虽然这是个恋爱自由的年代,但像江一则这么有占有欲的人肯定不会喜欢他前任一大堆。
赵无眠记得自己刚上初中的时候,他的妈妈任妍小姐就郑重其事地跟他科普过爱情与两性教育。
妈妈告诉他早恋是个扯淡的概念,其荒谬程度不亚于为了存天理而灭人欲。
但这不意味着恋爱可以放肆而为,爱情是关乎忠诚的,爱是一种感性而相爱需要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