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222)
只说,“这样挺好的。
那边有专人24小时看着,你和邵屿也不用抽空陪着我了。”
江一则给赵无眠倒了碗汤。
邵屿找借口出去了。
另一个床的患者是个五六十岁的阿姨,有点八卦。
“小赵啊,这也是你兄弟?你们几个长得都真好看。”
赵无眠瞥了江一则一眼,摇摇头,“他不是。”
但也没说是什么。
赵无眠喝完汤,把碗放好,“我接下来应该会在那边住一段时间,你...就不用给我送饭了。”
江一则顿了下,“你在那边要住多久啊?”
赵无眠实话实说:“不知道。
这得看我妈的意思。”
江一则想了想,“那...白白呢?”
“白白这段时间都放邵屿那儿,”赵无眠说,“你如果想它了,可以去对面看。
我待会儿跟邵屿说一声。”
江一则哦了一声。
那如果我想你了呢?
江一则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很强烈的不舍。
就像高中的时候,他知道赵无眠保送后一样。
那个周一,赵无眠来学校做最后一次的国旗下演讲。
江一则作为校学生会的主席,站在离主席台比较近的地方,认真听着。
赵无眠自信而健谈,演讲自然流畅,合乎规矩又并不死板。
那个年纪的他像阳光,是所有人的青春里都无法遗忘的一抹亮色:每个人都向往,也照耀着每个人。
江一则仰望着赵无眠,和台下的所有人一样。
那个南方的冬天,暖得不可思议。
当他整个青春里唯一的失控元素冲他微笑,江一则便知道:赵无眠的离开绝不意味着他安全了,而是把他的既定人生拉上了一条注定会脱轨的路。
他确定,赵无眠看到他了。
下操后,江一则去了赵无眠所在的班级。
那里热闹非凡。
赵无眠人缘很好,很多人围着他。
江一则在平外没什么人不认识。
他站在门口,有人看见了他,“江主席,你有事儿吗?”
江一则颔首,“我找赵无眠。”
赵无眠很快就喜气洋洋地出来了,校服外套都没穿。
“江一则,你找我啊?”
江一则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那个,恭喜你啊。”
赵无眠笑了,眼睛眯得弯弯的,“谢谢你啊!你寒假也要去北京参加比赛了吧,祝你成功!”
平外离江边近,冬天的风有点儿刺骨的寒意。
赵无眠被吹得咳了几声。
江一则:“你没感冒吧?”
“没事儿没事儿,”赵无眠摆摆手,“你专程来,就是为了恭喜我啊?”
“我...”
多年以后,江一则回想,其实当时他最想说的是,“你等我。
我会去A大找你。”
但最终,他只磕磕巴巴地说,“你...有不要的语文试卷能借我看看吗?老师说我的作文还有点问题。”
赵无眠不疑有他,简直喜大普奔。
他一个箭步冲回教室,把桌兜里的语文卷子全抱了出来,塞给江一则,“喏!都送你了!”
还不忘称赞,“你可太有眼光了,比邵屿好多了。”
江一则拿着那叠卷子,每一张上都是赵无眠飘逸灵动的字迹,个别页面上还有他信笔胡写的吐槽或者打油诗。
他的卷子上几乎只有黑色的字,一气呵成干净整洁,因为他很少记标准答案。
他很少需要记答案。
江一则觉得这些试卷太漂亮了,像艺术品一样。
可江一则的语文水平太有限了。
他只能干巴巴地说,“你的字,写得真好看。”
赵无眠自信又善意地咧嘴笑了。
预备铃响了。
江一则从幻想中回到现实。
“谢谢赵学长。
那我先回去上课了。”
“去吧!拜拜!祝你下次考试超过邵屿!”
江一则抱着试卷,穿过奔跑的人群,回到自己的教室。
难听而刺耳的上课铃还在继续。
江一则趴在那叠卷子上,却不敢用力。
窗外的百年歪脖子树枯得只剩枝干,江风却犹嫌不足,呼呼刮着。
同桌问道,“江一则,这什么啊?”
江一则沉默了几秒,把卷子收进试卷夹,“没什么。”
这个冬天不是不暖,却还是漫长得令人害怕。
仿佛春天是个神话,永远也不会到来。
病房里,赵无眠发现了江一则的不对。
“你怎么了?”赵无眠说。
江一则抬眸,“我...”
“怎么了?”
江一则似乎深吸了口气,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我希望你能早点好。”
然后早点回来。
赵无眠理解言外之意的能力很强。
他忽然觉得这屋里的暖气开得太猛了。
他有点热,脸烫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