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尾(185)
贺峤不敢随意翻动方邵扬,只能让他平躺在自己腿上。方邵扬没有晕过去,只是疼得厉害,浑身上下提不上劲,后背一秒钟都直不起来。
周培元打完求救电话就蹲下来叫他:“邵扬,听得见我说话吗?”
方邵扬努力睁开眼,可是眼神已经有些涣散:“元哥……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痉挛着翻过身,猛地吐出一大口红色的液体,贺峤大腿霎时温热。
贺峤以为是血,当下全身动弹不得,唯有紧紧地抱住方邵扬的身体,浑身簌簌发抖。周培元赶紧双手按住他:“别怕这不是血,这是酒,别怕……”
旁边的卓然在带着哭腔催促工作人员:“快点叫车过来,快!等不及120了,直接往最近的医院送!人已经神志不清了……”
好不容易等来了工作人员,几个人七手八脚把他弄上电梯。方邵扬意识很模糊。他头疼欲裂,眼前阵阵发黑,腹腔里像是有把钻头在狠狠扎来扎去,喉咙也仿佛被人死死掐着,除了张着嘴剧烈喘息根本发不出一个音。
贺峤抱着他,用袖子一遍遍地给他擦冷汗,眼看着他疼得牙关打战脸色发青,一点办法也没有。
半分钟后酒店的保姆车开到眼前,这片刻时间竟让人觉得度日如年。一上车方邵扬就出现了惊厥和肌肉痉挛,但车里没有抢救设备,只有酒店的一个专职医生。
闻到他嘴边的金属异味,那医生心知不妙。再趴下去听他的心跳,明显感觉到他不仅心律过速,呼吸也非常急促困难。斟酌再三,医生到底还是给他们打了个预防针:“初步判断可能是药物中毒。家属得做好思想准备,他情况很不好,要是在路上出现休克就麻烦了。”
车已经开到最快。
“刚才还好好的……”卓然一边哭一边祈祷,“怎么搞的怎么一转眼就这样了,老天保佑方总一定要没事,老天保佑……”
贺峤极近的距离守着方邵扬,一动也没有动,连周培元叫他都没听见。
“贺峤、贺峤!”
贺峤终于抬起头。
周培元脸色深沉:“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突然中毒?”
是那杯酒。
贺峤指尖极不起眼地发着抖,胸腔紧得喘不上气。然而下一秒,方邵扬却恢复了些许意识,指关节微微动了动。
贺峤马上蹲到他身边。
“邵扬?”
他像是疼得受不了,双眉紧皱,嘴唇轻微发颤。
贺峤用手给他擦汗,发觉他额头居然是一片冰凉,刹那间在心悸中极力稳住声音:“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医院了。”
方邵扬显然已经很难听清,挂满冷汗的眼皮掀起一半,头一点一点地侧过来。
见是贺峤,他做了个抬手的动作。
贺峤仓皇握住,唯恐再晚一秒那只手就会垂下去:“我在。”
手中的关节在用力。贺峤能明显感觉到方邵扬有话想跟他说,只是实在没有力气,所以声音低到很难听见。
贺峤靠近他,用比他更低的声音问:“你想说什么?”
方邵扬艰难地动了动唇:“通知……”
“什么?”
“通知我爸爸……”
没有谁会比当事人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显然是有不好的预判,所以才会让贺峤通知几乎已经断绝关系的父亲。这一秒贺峤甚至比看到他倒下的那一刻更慌,整个人陷入绝望的无助中,心脏犹如被人凌迟:“好,我通知他,我让他来看你。”
车厢里呼吸缠绕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贺峤死死握着他被汗浸透的手,他却艰难地把手抽出来,然后极其缓慢地去脱无名指的戒指。贺峤抢先道:“我没扔!戒指我没扔,你放心。”
方邵扬无比虚弱地摇了摇头。
他不是这个意思。
送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昏迷。医生把人从车里转移到担架床上,麻利地推往抢救室。其间贺峤一直紧紧跟着,拉着他的手一刻也不敢松,但方邵扬却并没有力气回握。
“家属在外面等。”
人推进去抢救,留一位医生在外面询问具体情况。问到他的既往病史贺峤答得上来,问到他最近的身体状况卓然答得上来,甚至连他最近一次看病是什么时候卓然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排除掉所有旧疾,那就只有突发状况这一种可能。在听贺峤描述完出事前几分钟的事后,医生同样推测是药物中毒,化验检查一做果不其然,随即开始洗胃、血液透析。
在等候抢救的这段时间,贺峤给方永祥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刘管家,但也立刻通知了已经熟睡的方永祥。紧接着他又打给酒店让他们留下酒跟酒杯,不过段玉虹早已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