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间恶犬(440)
边小澄试着给他出主意:“江总,我们报警吧。”
江瀛对‘报警’这个词有了反应,他抬起眼睛,双眼被笼在无边的阴影中:“你们为什么相信警察会帮我?”
边小澄不明所以:“警察,警察当然会帮您。”
江瀛勾起唇角,像是在嘲笑谁:“如果我有罪,警察还会帮我吗?”
边小澄哑住了,不敢接话。
江瀛的手机响了,是白斯年打来的,江瀛并不意外白斯年会打来电话,他一如平常接通了电话:“喂?”
白斯年笑道:“在找我吗?”
江瀛:“嗯,你在哪儿?”
白斯年:“我在医院后门等你。”
江瀛挂了电话,一言不发地往电梯间走去。边小澄问他去哪儿,他已经听不到了。
去医院后门的路上,他精神恍惚失魂落魄,就像蒲松龄笔下闯进鬼怪山林中的愚昧书生,灵魂被妖物抽走,成了一具迟钝又麻木的行尸走肉,若是从迷雾深林中传出一道声音,叫的是他的姓名,他也就和此时此刻一样像只被牵动的人偶一样走向迷雾深处。
路边停着一辆银色越野,白斯年坐在车里,驾驶座车窗降了一半,露出他的脸,他看着江瀛微笑,像是等候已久。
江瀛先把自己的西装外套扔到后座,然后坐进副驾驶,呼通一声用力摔上了车门,闭上眼睛长吁一口气,道:“开车。”
白斯年开车驶过路口,才道:“边小澄告诉你了吗?”
坐在白斯年的车里,江瀛竟很放松,因为和白斯年在一起,他有种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出去的错觉,仿佛被白斯年拿捏着生死,他不需要再为接下来的踯躅而忧虑,更不用思考缠身的麻烦,他只需要选择‘放弃’自己,就能得到空前的安宁。
车里放着轻柔舒缓的钢琴曲,那些轻轻跳跃着的音符似乎延展成一个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外面的车水马龙,在车厢里圈起一个小小的,纯白色的,宁静的空间。
江瀛阖着眼睛,昏昏欲睡:“告诉我什么?你衣服上有根猫毛吗?”
白斯年轻声笑说:“看来你的秘书果然很敏锐,我还担心他发现不了怎么办。”
江瀛弯起一侧唇角:“他不了解你,不知道你连一块头皮屑都不会掉在肩膀上。”
白斯年:“但是我确实在衣服上留了一根猫毛,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江瀛嘴角那丝笑意消失了,脸上无情无绪:“那把火,是你放的?”
白斯年看他一眼,道:“没想到你的第一个问题是问起星羽,看来你比我想象中要有些感情。”
江瀛:“是你吗?”
白斯年:“不是,是星羽自己放的火。”
江瀛闭着眼,那片白色的宇宙逐渐浸入他的脑海中,他的意识随着那片浩浩荡荡的白色朝着无穷无尽的天边蔓延,像是被包裹在阳光里,也像是沉入了海底。
“为什么?”
白斯年道:“他想离开我,但是我不允许。说到底,都是因为你。”
江瀛:“我?”
白斯年:“我想和你做朋友,但是他不同意,他认为我会伤害你。”
江瀛听得一知半解:“你会伤害我吗?”
白斯年笑道:“我怎么会伤害你呢,你和我那么像。找到一个和自己相似的人不容易,我很珍惜你。”
江瀛:“我们像吗?”
白斯年:“当然了,不然我为什么一次次帮助你?我给了你很多次机会让你走近我,但是你都放弃了。”
直到此时此刻,笼罩在江瀛身边的迷雾终于散了,他本以为潜伏在雾中的是骇人的妖兽,但是浓雾散去,却露出一张斯文俊秀温文尔雅的脸,那妖兽是白斯年。他并不惊骇,他只是很无力,类似于一拳挥空的无力。
他自嘲般笑了笑,道:“你是安东。”
白斯年皱了皱眉,像是不喜欢这个称号,但还挑起唇角笑纳了:“你可以这么称呼我,但最好不要,我更喜欢你叫我白老师。”
江瀛一边叹气一边笑:“好吧,白老师,你能告诉我真相吗?”
白斯年道:“如果你想听,我可以告诉你,前提是你已经是我的朋友。”
江瀛掀开眼皮,看着窗外不停划过的街景:“你凭什么认为我和你是朋友?”
白斯年:“凭你上了我的车,而不是在医院等叶初阳。”
江瀛目光飘散,神情慵倦又冷漠。
白斯年看他一眼,唇角挑出一抹薄刃似的微笑:“你知道叶初阳去公安局报案了,你担心警察发现薛林的尸体,查出你是杀死薛林的尸体。”
江瀛又回到了敷满腐臭味的黑洞里,他看着藏在暗影中的那具白骨,又一次问:“我是凶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