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的合约金丝雀+番外(74)
原溪仍然记得那天父亲喝得是上好的明前乌龙,坐在临时搭起来的小茶室,透过一扇打开的竹窗,望着漫山遍野的绿色,感慨了一句:“要是死了能葬在这里,也算有了归宿。”
何瑶骂他净说些瞎话,随着丈夫远去的目光分明也是写有赞同的。
原溪无意地记下了这一幕,真是无心的。
唐渡从哪里得知这个消息,原溪不知道,也没有问过。
但这是唐渡让原溪放下防备的开始,原溪在那时想他至少能为父母换到合意的地方。
他们需要先去原来安葬两人的地方,原溪作为他们唯一的孩子,理应为他们挖第一铲土。
汽车在墓园之外停下,唐渡陪原溪下了车,前面不远的距离,就在两人的墓地旁边,抬棺的人站了两排,个个穿着黑西装,笔挺地站着。
唐渡一身黑风衣,在快要走到墓碑前时拉住原溪的手,问他:“你需要单独待一会儿吗?”
原溪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眸子依然很冷,和今天早上的空气拥有差不多的温度,但点了点头、抽身离开却在唐渡的手心勾了一下时,情绪又显得截然不同。
唐渡停顿了一下,掌心向上摊开,手指微微蜷曲,保持着被轻巧一碰的姿势,在原溪朝远处走去时困难地扬起来,招手召回了站在两边的人。
唐渡看着原溪偏瘦的背影在晨雾中往前走变得朦胧,从风衣的口袋里拿出唯一的一支烟。
烟头的星火在还没怎么亮起来的早晨十分显眼,以前他去祭祖,唐华清曾经因为唐叶城抽烟而教训过他,说这是对祖先的不尊敬。
唐渡想笑,但没表现出来。
他从来不信这些,人死了,就是去世了,离开了这个世界,管不上他。
但今天因为原溪,唐渡开始意识到这些都是活着的人的尊重和想念,似乎也是值得一些克制的。
因而他刚刚点了火,就掐掉了烟头,递给身边一个人,让他去帮自己扔掉。
原溪没有让唐渡等多久,他给唐渡发消息说自己可以了,还问铲子在哪里。
唐渡没管自己过去是否合适,带着人往墓碑那边走。
有人将铲子递过来,唐渡先接了,再交给原溪,像是在帮他确认铲子的重量是否是原溪可以承受的。
唐渡趁着原溪接过去的动作看了他一眼,表情正常,眼眶没红。
原溪双手握着铲子走上前一步,很费力地举起一些,再砸到土上,随着几粒土壤的飞溅,铁铲插.进土堆里,留下一条不算很深的缝隙。
不孝子原溪,今日来带你们去一个更好的地方。
在原溪双手松开铁铲的那一瞬间,许许多多画面随着那条土缝涌进脑海,有小时候的,有长大后的,有原知方和何瑶的,有欧远余泽明池州的,有唐渡的。好多人的脸一闪而过,坠落一般消失在大脑的深处,直到一双手从腰间接住了他,原溪才明白这种感觉的来由。
——往下坠落的是他自己。
身后密集地响起铁铲的声音,一块块松软的泥土在空中短暂地跳起,再落到地上聚成一堆。
原溪被唐渡握着肩膀托着脚弯打横抱起,那一铲花掉他许多力气,于是他的双手垂落下来,随着唐渡的步伐指针一般但角度很小地晃动。
原溪看着那处墓碑,这并不是一个什么好的墓园,墓碑上的字甚至是他自己去刻的,“父亲原知方,母亲何瑶之墓”,原溪了解每一笔画的走向。
刨去的不是土,好像是他的心脏,铲子每往下一尺,那些他原以为会逐渐释怀的遗憾就翻出来一些,重新袒.露在阳光之下。
“别看了,”唐渡把原溪抱高一些,像不要力气一样,“原溪!”
隔了大约十几秒,唐渡终于看到原溪艰难地偏过头来,张开嘴说了一句唐渡一下认不出来的话。
唐渡觉得这句话可能很重要,因此加快了脚步,带着原溪回到车里,关好车门和车窗,让他除了车里的东西,别的一切都看不到。
“你刚才说了什么?”唐渡问他,语气难得有些急切。
原溪轻微地笑了一下,是在苦涩的面孔上拉起嘴角的那种笑意。
唐渡其实根本不懂亲情,却佯装理解地抱过他,很体贴地说:“你愿意说了再告诉我。”
原溪想这是一句没什么愿不愿意的话,因为原本就很简单。
——可以暂时抱着我吗?
原溪在唐渡身上窝了一路,他们先到达了三方,从天色将晓等到天光大亮,带着灵柩的车开过来,原溪依靠着唐渡站在一边,看着他们重新下葬。
那块墓碑也被一并移了过来,规整地立在新墓之前——一个经过精密的测量而十分合适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