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颗苦糖+番外(87)
沈周的脸红得像猴屁股,耳朵烫得发烧,后知后觉地生出些不好意思。
他唯恐惹人生气,心头七上八下,一会儿怪自己唐突,一会儿骂自己孟浪。
他偷眼觑顾随,对方好似呆住了,三魂六魄移了位,石雕一样不动弹,仍维持着原有姿势,倚在自己胸前,手指揪紧衣袖。
“小随……”他唤道:“现在信了吗?”
顾随像只沉默的鸵鸟,全身浸入沙地,唯有心脏造反似的狂跳,顶得空气都震荡几分。
“怎么不说话?”沈周摸着他的发,嗓音喑哑,调笑道:“现在不怕人看见了?抱这么紧。”
顾随立刻松开手,调整两下镜框,半晌才叹息似的呢喃:“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喜欢你啊。”沈周不加思索,又将人搂个满怀,一点点吻过他的鬓角与额发,轻道:“原谅我吧,小随,原谅我吧。”
“我是抱着最后一面的心情来的……”顾随说:“就当见个老朋友……”
“你胡说什么!”沈周挑起他的下颌,眼中尽是惶恐,“哪来的最后一面!顾随,我不许你这么说。”
“算我求你。”他低声道:“你要是不愿……我,我不逼你,也不强迫你。你……你可以不原谅我,也可以打我骂我,但是……我求你,别躲着我,别让我找不到。”
“我怕,真的怕,你别躲,顾随,千万别……”
“是我的不对,是我的错。”
第几次了?从那通电话开始,这人一直在道歉,一次比一次诚恳,也一次比一次迫切。
他的心也是血肉做的,面对这一腔赤忱与坦率,顾随很难不心软不动摇。
他并非铁石心肠,又不善伪装。他不怪他。他只是跨不过那道坎,那堵文化与观念铸就的坚实高墙。
说来也可笑,他明明就是墙外的人,竟然也想进到里面去。
可能是因为他尝过用鸡蛋砸石头的滋味,很痛苦,不好受,非常绝望。
所以他不想更不愿见沈周也去尝。那人明明在墙里待的好好的,干什么非要跑出来?
他只是没明白,对,只是不明白,顾随固执地判断:一份体面合适的工作,一个和谐美满的家庭才是沈周所应该拥有的。至于自己,有那么必要吗?
“你会后悔的。”他痴痴凝望沈周,抛下没头没尾一句话。
“我不会。”对方的回答掷地有声:“我不会,小随。迄今为止我只后悔一件事,我当初怎会那么伤你,怎会放你走……”
“早知今日,我一定不会那么做。”
“你要是一直不原谅我,我才会后悔一辈子。”
沈周……顾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心神不宁地瞅着墙角一块方砖,良久回道:“走吧,回去吧。”
“你的答案呢?”沈周在他身后问。
“我……先回去吧。”顾随脚步没停,径自走远。
沈周疾步追上前,暗自揣测:他没有拒绝,是不是表示一切还有希望?
坐在回程车上,顾随有点闷,情绪的激烈波动令他的胸口止不住起伏。
车载空调性能不错,仅一分钟厢内已温暖如春,他顺手敞开两粒纽扣,将围巾稍稍扯松。
夜间车辆稀少,一路顺畅,十分钟后他们已抵达小区门口。
车一停稳,顾随推开门就要跑,又被从后捉住。
“干嘛?”他冷着脸挥开对方的手,不悦道。
“扣子没扣。”
沈周自然地将人拉过,一并掩上车门。他扬手打开顶灯,去系顾随胸前的牛角扣,扣完仍不撒手,攥住围巾整理,摸平肩部褶皱,而后顺着肘线下滑如愿握住一双微凉的手,“明天有空吗?想带你去个地方。”
“没……”顾随「嘶」一声,微微抽气,唇角隐隐作痛。
“怎么了?”见他不对劲,沈周将另一盏灯也打开,凑上前大喇喇盯着人看。
他将拇指贴上顾随唇角,终于瞧见一处细小伤口,落在下唇右侧,微微发红,像有血色渗出。
十有八九是自己弄的,他一下愧疚起来,小声问:“疼吗?”
废话!顾随的反应很大,他面红耳赤地偏过头,一言不发。
罪魁祸首看人如此别扭,反而心情大好,不禁笑出声。
“你笑什么?”顾随转过脸,气恼道。
“哈哈哈!”被他一瞪,沈周格外绷不住,开怀起来,“对,对不起,小随,我有点高兴!”
高兴个屁!顾随在心里骂,我还没答应呢!
“你知道吗?”沈周贴着他的耳根,悄声道:“当初你给我一个吻,今天还你一个。”
“小随,我是真的喜欢你。”
“你要是再不信,我真要黔驴技穷了。”说完他无奈地眨两下眼,状似苦恼地歪着脑袋,孩子气地瘪瘪嘴,又耸了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