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寒流(68)
陆南薇想必也因为想起这桩旧事,稍稍放松了心情,缓缓地道:“我有一个朋友,爱上了同性。他爱上的同性如今有性命之忧,却连最后一面也未必能见到。我很为他难过,却也不想再同他做朋友了。”
陆南萧挑了挑眉:“为什么?只是因为他爱上了同性么?”
陆南薇点了点头:“我原本与他做朋友,那是命中注定,由不得自己做主。但他如今有了这样异乎寻常的癖好,我接受不来,又自知没法子改变现状,便只能自己同他绝交。”
陆南萧笑道:“你既然已经做好了打算,为什么还来找我讲这个事呢?”
陆南薇这次沉默良久,渐渐握紧了手。移时,她忽然扑到陆南萧的怀里,啜泣了两声,便嚎啕大哭起来。她因为哭得实在厉害,一时停不下来,也说不出完整的话。
陆南萧先是一惊,继而轻轻拍着她的肩背,也不去问究竟发生了什么,等到她哭得声音渐渐止住了,方才轻轻地将她推开,从方口袋里掏出一条白手帕,为她擦去眼泪,含笑哄她:“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要是别人在这里,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呢。”
陆南薇止住了哭声,哽咽道:“我心里着实难过,从来没想过会有这种事。”
陆南萧道:“你说话说得颠三倒四,不尽不实,我也不来问你究竟。只是既然已经发生了,你又已经下定了决心,只管这样做就是,等将来反悔,再更改也无妨。”
陆南薇摇了摇头,道:“这是已经定了的事,决计不能更改了。只是大哥说的不错,我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便无需再翻覆。”她自己拿过陆南萧的手帕,一面拭泪,一面抽噎道,“我并不是故意不将详情讲给大哥,实在是这事干系甚大,我不敢随意讲出。不过我那个朋友还有一个要好的朋友,他们之间,比我们更加要好些,因此大约那人会知道。我只管看着那个人怎么待我朋友,我也学着就是了。”
陆南萧嗤地一笑:“什么这个人那个人的,你既然已经将真事隐去,为什么不再捏出一个名字来,我也听得分明些。”
陆南薇掩面而笑,道:“原本也不费事,只是大哥既然已经听明白了,我就不费工夫了。如今这事我告诉了大哥,将来对了景,大哥可别来责怪我。”
陆南萧眉心微动,觉出不对来,再回想方才陆南薇的话,不由道:“你那个朋友……”
陆南薇却不肯再多说,微笑道:“我今天去藏书阁看书,还余一点,先过去了。”
她说完便转身往藏书阁去,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小手电筒,推门进去寻找,终于在深处的书架之后寻到了秀儿。
秀儿被扶苏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麻绳困在一根铜柱上,头发散乱,眼眶通红,见到陆南薇时,更是泪如雨下,“呜呜”了两声,却是徒劳。
陆南薇原本对丫鬟婆子没有平等的心理,可如今见秀儿狼狈至此,却也有些不忍,立时上前拿出塞在秀儿口中的手帕,又给她解了绳子,温声道:“别怕,我来放你出去。”
秀儿的嘴乍得了自由,立刻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地向她哭诉道:“我当真是什么都没听到,求五小姐跟扶小姐说一声,饶了我的性命吧!”
陆南薇一听,立刻笑道:“你这丫头,嘴里果然没一句实话,偏生还呆呆笨笨的。苏苏都跟我说了,说你自己说漏了嘴还不自觉,她强忍着才没露出形迹来。”她说到此处,见秀儿目露惶恐之色,遂安抚她道:“不过你放心,苏苏不是恶人。现下她已经走了,我这不是来放你出去了么?”
秀儿见陆南薇果然解开了绑着自己的绳子,稍微松了口气,仍旧跪着,指天誓日道:“可我虽然听到五小姐和那位扶小姐的谈话,却并不知道内情,也不敢随意向别人说起。”
陆南薇既笑且叹:“我自然知道。若非如此,你以为这么轻易就放了你?还不快起来,地上不凉么?”
秀儿这才站起身来,又听陆南薇叮嘱道:“回去之后,什么都不许说,否则可就没有这次这样轻易了。”
她连忙点头,应承道:“是是是,跟谁也不说,拿刀放在脖子上,我也不说。”
陆南薇闻言,觉得有趣,便不由笑出声来,戏谑道:“还说嘴呢,方才我来放你,你吓得那样,恐怕真有什么隐秘的事,你也都能说出来,我可不敢信你。”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你是不是听见,我说要去偷看四哥哥的日记?”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平静,并无怒意,可秀儿经了扶苏这一遭,再也不敢撒谎,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陆南薇转身领着她往外走,淡淡地道:“这个也不能跟别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