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寒流(58)
陆南台想一出是一出地道:“军队里又不是没有文职,我也不是非要到作战部队去。”
陆翁亭重重地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放,一旁的方兰徽幸灾乐祸地看着陆南台,对面的陆南薇倒是垂下眼去了。
陆南萧在一旁开口接话,算是打了个圆场,笑道:“阿台的数学应当很好吧,你那个在中大的教授难道没有留你做教员么?”
陆南台淡淡地道:“我学位不够,又没有什么有名的研究,做不来教员的。”
陆翁亭被陆南萧一阻,口气便松了不少,却仍旧道:“你不想结婚,不愿帮我的忙,那都是可以商量的事,只是你往后不要再想从军的事,这却没得商量。”
陆南台见陆翁亭暂时不再逼迫他,稍微出了口气,微微一笑,低声道:“好,我不从军就是了。”
陆南薇抬起眼来,看了陆南台一下,忍不住在一旁咬着筷子笑:“爸爸别生气。你看四哥哥哪里是要从军了,不过是寻个由头堵爸爸的嘴,好叫你别再逼迫他结婚呢。不过爸爸也不必着急,说不准四哥哥在外头寻了个美人,藏娇入金屋也未可知!”
陆翁亭微一蹙眉,道:“女儿家不许胡说。”
陆南薇朱红的发带垂到颈畔,更衬得她脖颈雪白而纤细,闻言复又垂下眼去,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算是赞同。
这晚,陆南萧约陆南台出去散步,因为天气潮冷,他们就只在庭院里闲走。
陆南萧这么个大人了,走路还不老实,斜着走,仰着头走,最后干脆倒着走,笑眯眯地看着陆南台:“阿台,有喜欢的人了吧,这人还不能作为你的结婚对象,是不是?”
陆南台一顿,没说话。
好在陆南萧也不需要他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道:“我知道,要是按了你的脾气,倘若没有喜欢的人,是不会这么抗拒结婚的。我问过爸爸了,他在你出国之前就打算给你跟言小姐定亲,被你拒绝了,今天旧事重提,你干脆要离家从军,这可不是简单的不想结婚就能解释的。你仿佛很害怕爸爸哪天又逼你结婚了。”
陆南台仍旧沉默不语。
陆南萧就叹了口气,面上隐约露出黯然的神色:“你从小跟谁都亲近,却又跟谁都客气,我还以为我们一母所生,你好歹对我不同些。”
陆南萧在陆南蘋去世的那一年也没有回来,没有看到陆南台对同是一母所生的哥哥也没有露处格外不同的情绪,但他此刻的语气,好似在说他即使看到了,也仍旧以为自己在陆南台心里的地位不同一样。
陆南台忍不住轻轻一笑,他知道大哥此时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是逗着他玩罢了,可明知道陆南萧在作伪,他却终于开口道:“不是这样的。”迟疑了一下,他又道,“也不能算不是。”
这话颠三倒四,陆南萧却了然一笑:“看来我说对了。是哪家的小姐,竟然叫你这样为难,连说出她的名字都不肯。”他细细打量了一下陆南台的面色,试探道,“总不至是有夫之妇吧。”
这次陆南台确定了许多,摇头道:“当然不是,大哥想到哪里去了。”
陆南萧出了口气:“那就好,有夫之妇虽然不算什么大事,却终究麻烦。要么就是她对你无意?”
这次虽然仍旧与事实相差一些,却好歹准确了不少,陆南台无意将事实尽数倾诉与陆南萧,便点了点头:“是。”
陆南萧道:“这怕什么,不过你虑的也是,还未确准心意就贸然上门提亲,确实唐突一些。”
陆南台轻声道:“我也这么想。”他又忍不住笑陆南萧刚才的话,“有夫之妇都不算大事,那什么才是大事?”
陆南萧沉默片刻,绷着脸看他,终于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在我看来,什么都算不上大事。”他没有再细说便放过了这个话题,随口道:“我今晚回家的时候,听大夫人说,阿薇与你聊了一下午,可有什么事么?”
陆南台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大事。她的女友想见陈以蘅,听说我与陈以蘅相熟,就想让我邀请他来姑苏。”
陆南萧微一凝神,旋即不再多说什么。两人又在庭院中逗留了一会儿,便回房安睡了。
☆、朱颜绿鬓
陈以蘅很快就收到了陆南台的邀约,但最近陈以琬与贺宣要来一趟白门,又有杂务,因此一时走不开。他便去信将情形告知陆南台,向其一一讲明,又正告他说,待此间事了,一定登门。
陆南台再来信时,辞气很谦和地告诉他,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必将它放在心上,既然家中有事,还应当紧着正经事要紧云云。
陈以蘅对陆南台这样的善解人意十分感念,几乎忍不住要立即赴往姑苏,去见他一面。反应过来,自己也忍不住好笑,知道这个念头,终归是只能想想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