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寒流(31)

作者:青陆晼晚

他还没有当面同陈以蘅表白的勇气,想着至少要再等些时候,要是陈以蘅见了玉佩能领会他的意思自然是好,要是不能,他就寄情于书信。但这世上总有事情会脱离掌控,陆南台在当天回了姑苏收拾行李,到了晚上,陈以蘅就登门拜访了。

陆南台自然是紧张的,丫鬟来禀报的时候他手心出了一层汗,然而这是他自己招来的灾祸,由不得他躲避。他最终带着陈以蘅去了夜里少人走动的花园里。

陆家的花园接连着从前陆老太爷的居所,陆南台还带着陈以蘅来过这里,因此陈以蘅并不拘束,只散漫地跟陆南台走着。

此时花园里已经开了些花,在夜里看去好似烟雾一样。芬芳的气息传入鼻中,却并没能叫陆南台心情有所放松。他一直垂着眼,可陈以蘅也不说话,他终于在最后打破了这寂静,低声问:“陈二哥哥漏夜而来,是有什么事吗?”

陈以蘅轻轻咳了一声,从风衣里取出一块玉佩递给陆南台:“你寄给我的包裹我收到了,发现里面多了这个。”

陆南台停住了脚步,眼里带笑地望着他:“不是多的,这是我给陈二哥哥的。”

陈以蘅蹙了蹙眉,仿佛全然不解:“给我做什么?”

陆南台沉默良久,下定了决心似的,一字一句地道:“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他念到最后,轻轻叹了口气,笑道,“但那些我都没有,就只好以玉佩相赠了。”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陈以蘅是读过这首诗的,可他恍若全不明白一样。他觉得今晚来这里是一个错误,但又不得不面对陆南台有些匆忙的剖白。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他决定再作一回假,便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陆南台静静地望着他,估量着接下来要说的话,计算着会产生怎样的后果,然后被陈以蘅疑忌的神情引得笑了起来,温和地道:“能有什么意思,陈二哥哥说是什么意思,就算是什么意思吧。我也闹不清的。”

陈以蘅似乎松了口气。

陆南台看得清楚,不知是什么心思,也跟着松了口气。

陈以蘅的离开跟他的到来一样仓促,但陆南台没有笑他的心情。他只是默默地回了房间,继续收拾行李,那个牛皮封面的厚重日记本被他装进了行李箱,替换下了梁仪春给他绣的那个香袋子。

陆翁亭很不满意陆南台提前离开,但又不能改变现实,索性听之任之。

三月十七号,陆南台坐上了去往英格兰的轮船。那天烟雨濛濛,海面上还起了雾,来送他的只有段于野。

“我等你回来。”段于野告诉他,“不过你要是不想回来,还是不回来的好。”

“教授笑话我呢。”陆南台笑吟吟地道,“我怎么会不回来。”

他背着海,望向不知名的远处,轻轻一笑。

☆、春荡荡

到了四月,白门的杨柳就可攀折了。方成烟一大早叫司机载着她在白门的街道上逛,没有目的,也没有尽头。她懒洋洋地坐在后座上,含着一只没有点燃的女士香烟,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外看。

白门政府的经济署里自从多了一个周曦,方致就很少有闲工夫来管家里的事。偏生方致的父亲方则谌近几年在白门商业上得了意,就想再去香江看看有没有更多的机会。他这一走,就把方成烟留在了白门。

方家早早地分了家,方成烟论序齿排,应当算是方家的七小姐。分家的时候她不在白门,就什么也没得到。她前头的几个兄弟姐妹出国的出国,嫁人的嫁人,还在白门的只剩一个方致,方则谌就让他照看方成烟。

方致的夫人在明京住着,还没叫他接到白门,因此家里倒不必担忧姑嫂的关系,但方致很吃不消方成烟的脾气,索性在经济署里住着,任凭方成烟在家里混闹,一概不管。

方成烟在香江上了中学过后就没有接受过正经的教育,只胡乱在大学里听过几学期的文学课,到了白门也没有继续念书的打算,但是又没有别的事情可以使她消闲,就叫司机每天载着她在白门城里闲游。

秦淮河畔的娼家那里司机是不敢带着她去的,她也懒得把自己磋磨人的本事使在司机身上,就跟司机达成了一个脆弱而微妙的共识。

白门有洋人建造的教堂和商场,方成烟不念书,又不是在白门本地长大的女孩子,因此并没有自己的社交圈,只能在这两个地方流连。

她最近流连教堂的次数多一些。

她当然不是为了所谓的信仰,而是对教堂里的一个纤细绮艳的男孩子深感好奇。她在香江的学校里从来见不到这种男孩子,纵然有许多混血的少年,也没有那样女气而清艳的气质,简直像是传闻中扶桑的歌舞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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