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与枪+番外(364)
阿尔巴利诺把手指搭在他的腰上,仿佛维系着尚未绷断的最后一根琴弦。
等到长夜过去,他们会回归正常。
注:
[1]本篇中阿尔巴利诺引述的部分并不是《奥德赛》中对食莲人的描述,而是来自阿尔弗雷德·丁尼生的诗歌《食莲人》。
下午,他们果然到达了一块陆地,
这地方的时辰仿佛永远是下午。
慵懒昏醉的空气围着海岸飘浮,
像是在困倦的梦里,呼吸微微。
……
岛上的食莲人来了,把船围住
这些忧郁的人长着温柔的眼睛,
绯红的霞光映衬着他们暗淡的面影。
他们带来具有魔力的莲花茎枝,
把花和果实向远方来客分送,
不论是谁,只要尝一尝莲子,
在他耳中这海浪的澎湃汹涌
立即远远离去,化为彼岸的嗡嗡;
……
他们沉入了甜蜜的梦,梦见祖国,
梦见妻子儿女和奴仆,但是永远
不再操桨掌舵,大海已令人厌倦,
他们己厌倦了动荡荒凉的海洋。
于是有人说道:“我们不再回家园。”
于是大家齐声唱道;“岛上的家乡
在茫茫大海彼方,我们不愿再流浪。”
第92章 食莲人 03
阿尔巴利诺睁开眼睛时,时间已是黄昏。
他正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目光所及之处是发霉的天花板和剥落的墙纸,近旁的窗户玻璃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看不太清楚外面的事物,只能隐约看见窗外某种高耸的树木枝条垂落的阴影。
窗外血色的阳光正透薄斑驳的玻璃流泻进来,把室内的一切事物都染上了一层浓重的血色,红得令人心里发慌。阿尔巴利诺在单薄的床铺上扭动了一下,发现自己的手腕被尼龙扎带绑在了床铺两边的金属护栏上——这张床是医院会用的那种样式,两边都有低矮的护栏,床边还竖立着一个落满灰尘的输液架。
阿尔巴利诺能感觉到后脑疼痛,那里有一个伤口,并不比钢琴师入侵他家那次留下的缝针的伤口更重,但是依然流了点血,现在正把他脑海的头发疼而痒地黏在他的头皮上面,形成了一种令人感觉到不快的、硬邦邦的触感——除此之外,他的手背上有个针眼,一片小小的淤青。
阿尔巴利诺慢慢地吸了一口气。
“赫斯塔尔。”他说道。
他知道那个人站在他视线死角的某处,必然如此,这家伙有的时候确实依赖黑暗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给他的安全感,在他们去见奥雷莉·黛尔菲恩那天这点就被他摸透了。
所以阿尔巴利诺不出意料地听见了脚步声,赫斯塔尔·阿玛莱特从藏在黄昏血似的阴影里的某处走了出来,看上去依然衣冠楚楚、一丝不苟,此人强迫症一般地保证自己身边的一切井然有序。
但是他看上去面色苍白,眼睛下面深深的阴影依然没有褪去。赫斯塔尔的目光落在了阿尔巴利诺身上,他露出了某种思量一般的打量的神情,就好像没见过阿尔巴利诺这样毫无防备地躺在他的面前似的。
他轻轻地颔首,应道:“嗯。”
七个小时之前。
阿尔巴利诺进屋的时候才九点半不到,天气晴朗,空气中还遗留着一丝雨后的潮气。他一进门就看见赫斯塔尔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瓶开封的白葡萄酒,而他的手里拿着基本上没动过的半杯酒水——这还只是早晨,就算是赫斯塔尔看上去并没有什么醉意,这对他来说也够罕见的了。
阿尔巴利诺进屋的脚步顿了一下,他嗅了嗅空气中的酒气,笑着问道:“Bacchus葡萄?英国产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赫斯塔尔反问道,他的声音听上去依然平静而冷漠。
“你认识我之前好像从来不往家里购置葡萄酒。”阿尔巴利诺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就好像不知道他所说的话意味着什么一般。买葡萄酒并不奇怪,但凡是有钱人都喜欢在自己的豪宅里弄上那么几瓶,酒水的类型和名字的隐喻意义才是真正奇怪的部分。
阿尔巴利诺停顿了一下,又说:“况且,今天是星期五。”
——言外之意溢于言表:你不上班的吗?
而赫斯塔尔完美地忽视了他迂回的暗示。赫斯塔尔看向他的时候仍显得疲惫,但是眼睛倒是出乎意料地亮。他的声音也算是平稳,辨不出喜怒,他问:“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情况显而易见地是不怎么样的,昨天做为首席法医的阿尔巴利诺可是站在陪审团的面前坦白他接受过贿赂、更改过证据了,这就基本上意味着他承认自己犯下过伪证罪,这种程度的罪行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大事化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