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在前(176)
话说一半,他忽然噤了声,敏锐地察觉到电话那头一直不说话的人似乎不是纪征,于是问道:“你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夏冰洋很清楚纪征有多注重个人隐私,像手机这种私密物品,他是不可能交由别人代接,除非那个人和他的关系非比寻常。想到这一层,夏冰洋的脸色又疑惑转为明朗,随即浮现更深一层的空茫。他没什么感觉,只感到心往下狠狠地一坠,坠的很低很低。
藏在沙发底下的小橘猫慢悠悠走了出来,趴在他脚边啃蛋黄。
他有些茫然地盯着小猫看了一会儿,然后丢下手机,把蛋黄掰成颗粒状又扔在小盆里。
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手机响了,来显显示是‘纪征’。
他斜了一眼手机屏幕,不紧不慢地把剩下的半颗蛋黄掰碎,然后擦了擦手才接通电话。
“刚才打电话了吗?”
纪征笑着问。
夏冰洋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然后直言道:“不是你接的。”
电话那边,纪征坐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看雨,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毛巾慢慢地擦头发。因为不想对夏冰洋说谎,所以他避开了‘是谁接电话’这一模糊的核心问题,道:“对,我刚才在洗澡。”
夏冰洋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回避,并且从他回避的态度中联想了许多,导致他心情一时很激荡,像是急于对纪征说点什么,但不知道该说什么。
纪征以为他有话要说,等了一会儿,没听他出声,于是主动挑起话题:“我今天去白鹭镇中学问了问,那个失踪的孩子——”
夏冰洋心里一急,没控制好自己的语气,冲他囔道:“我现在不想和你聊什么失踪的孩子!”
纪征擦着头发顿了一顿,然后慢慢地把毛巾拿下来看着窗外呼啸的风雨沉默了一会儿,只低低说了声:“好。”
他看着奔腾的海面上乱舞的雨滴,极其不明显地叹了一声气,轻声问:“需要我挂电话吗?”
夏冰洋默默盯紧了趴在小盆边缘吃东西的蛋黄,冷峻的语气中满是怒意:“你敢。”
纪征果然没有挂电话,但又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或者说不知道他想听什么,忽然间感到铺天盖地的乏累,于是撑着额角听着手机沉默着。
夏冰洋很清楚自己此时的态度有多恶劣,也很清楚被他恶劣对待的纪征其实很无辜,所以他脑子里仅存的几分理智让他放下手机深呼了一口气,直到情绪渐渐平复了一些,才拿起手机放在耳边。
这一次,冷静不少的他听到了手机里传来雨滴拍窗的声音,问道:“下雨了?”
听到他说话,纪征强撑着打起一点精神:“是,从中午开始下雨,下的很大。”
夏冰洋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艳阳酷暑天:“我这儿很热,入夏以来还没下几场雨。”
纪征摘掉脸上的眼镜,指腹轻轻地揉捏着眼镜框,低低地‘嗯’了一声。
关于下雨的话题结束了,气氛再次渐渐宕了下来。
夏冰洋手里揉着刚才擦手的纸巾,把纸巾一角的搓成一个尖尖的倒三角,他一下下按着那尖尖的一角,有一下按的狠了,指腹传来蓦然加深的刺痛感,让他全身为之一颤。
他心里某个地方似乎被这点刺痛感激活了,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让他直接问:“刚才接电话的人是谁?”
纪征面朝着狂风浪雨闭着眼睛正在养神,本有些昏然欲睡,听到夏冰洋这句话就立刻清醒了过来,脑子里第一时间闪现的就是燕绅印在名片上公诸于世的社会等级和地位,并没有联想到燕绅和他的私人关系,于是斟酌了片刻回答道:“是我一个客户的家人,恰巧他也到这里开会,所以就碰到了。”
这是实话,纪征在心里告诉自己,他说的都是实话。
夏冰洋信了,并且按照自己所希望的那样,只仅仅理解了纪征这句话表面上那浅浅的一层含义。
虽然‘误会’已经解除了,但是夏冰洋心里并没有轻松多少,反而愈加有压迫感,似乎有一桩大案横在他面前,刻不容缓地逼迫他尽快做出部署,拿出侦查方案。他在这种莫名的压力的逼迫下决定给纪征一些暗示,或者说,给纪征一些坦白。
他刻意沉下嗓音,装作毫无情绪道:“我还以为是你......男朋友。”
最后这三个字,他说的稍有些扭捏,虽然明明知道不是,但心里还是很不舒坦。
纪征有些意外,听着手机一时没有反应,直到一阵风扑在他面前的窗户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才定下神,低声道:“不是。”
再次从他口中明确了答案,夏冰洋像是受到某种鼓舞,狠一狠心,一把将埋头吃蛋黄的小橘猫捞到怀里抱着,口说:“纪征哥,我有件事想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