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床的间距不大，顾闲在被子里窝着，慢慢往那边儿拱了拱。

路尘蜷着身子，面朝着墙，远看像是睡着了，可等他凑近看，这人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一阵儿一阵儿的。

他的脑子刚刚稍微清醒那么点儿，这会儿又陷入了混沌，平时分不清东西南北，这会儿估计九九乘法表都背不出来了。

路尘，哭了？

索性两人没有人记得拉上窗帘，卧室里还有点儿光，顾闲蹬上拖鞋，慢慢的走回自己床边儿。

顾闲憋着气儿手指轻轻覆上路尘的后背，他能感受到路尘抖了一下，“转过来。”

哭着的人比平时还乖，就是动作慢了半拍，平时皮上天的人这会儿也不说话，黑夜里也看不清脸。

顾闲摸上他的脸，他的指尖轻轻碰上眼角，沿着闭着眼睛的弧度描绘一圈，是湿的。

心里像是干了太久突然被一滴清凉的水冰了一下。

“别哭，哭什么。”顾闲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怜惜。

路尘也不说话，只不过显然醒着，因为顾闲的指尖感受到了他睫毛的湿润。他眼角的泪还在往外流，没有汇聚成滴就被顾闲半路拦截下来，湿润了手心。

“你现在肯定很丑。”顾闲轻笑一声，随即近乎本能的低下头，半跪在床上，借着月光，吻向指尖抚摸着的眼睛。

湿的，软的。

眼泪留在了他的唇上，尝不出咸淡。

慢慢的，嘴角的凉意让顾闲怔住，一时间有些慌乱，有些不敢呼吸。

哭泣的人也愣住了，眼睛在黑夜里睁开。唇上有些发麻，被颤栗的睫毛扫的痒的直达心底。

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微妙的感觉。

“……”

顾闲混沌的大脑当机了一秒，下一秒直接伸舌头舔了舔身下人的眼角，硬生生的说了句，“我尝了，眼泪都是淡的。”

发生了什么？

“……”

我干了什么？

“……”

哦，我亲了路尘的眼睛。

“……”

两人都定住，没有人动，也没人开口说话。

半晌，路尘先出声，“顾哥，你…”

路尘声音还带着磁性，顾闲心里发麻，慌忙收回手，抬起头，“我，我，我梦游，你，你，你睡觉。”

拖鞋一下子飞到了对面床底下，鞋的主人比它们还能飞，宿舍里砰砰砰响了好几声，主人终于飞到了另一张床。

床绑子和顾闲的腿硬碰硬碰了好几回，床腿被踢的都龇牙咧嘴的响了好几响。

腿的主人这会儿已经失去了直觉，除了心脏砰砰砰的跳，啥都不知道了。

顾闲有生之年，腿抽筋，脚抽筋，胳膊抽筋，肚子他妈都抽过筋。

这一次，却是心脏抽筋了。

酥酥麻麻，不知所措。

顾闲正一筹莫展，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立刻抹脖子自尽的时候，床晃了晃。

他一转头，就看到趴在他床边像个大尾巴狗一样的的路尘。

“……”

顾闲正在想着自己干脆装到底，把他踢下去，然后第二天咬牙说自己梦游，是不是就没事儿了。

结果他正在衡量踢下去应该用多大劲儿，路尘就已经坐到了他旁边。

“……”

顾闲又想，干脆直接闭眼装睡，反正天黑他也看不见。

他刚刚闭上眼睛，就听到来自路尘的魔幻声音：“顾哥，你刚刚是不是亲我了？”

“……”

顾闲冷静片刻，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咬着牙说：“乖孩子，爸爸爱你。”

路尘：“……”

第二天中午，花了几百块钱拿了张“你没毛病”检查单的顾闲有些肉疼。

这两天连续翘课，让他这个没有过目不忘能力的人心里有些不安，又刚好赶上周末，顾闲从医院回来后就开始作业。

路尘今天像是抽风了，从医院回来后就开始打扫卫生，窗户擦的反光，把没穿的衣服也都洗了一遍，整个宿舍一股洗衣液的香气。

打扫的实在是不能再打扫了，他又悄悄的出了门——自以为顾闲没有注意。

“……”

过了半个小时，路尘才拎着个大塑料袋出来，脸上还出了细汗。

顾闲没抬头，继续算题。

直到，面前摆出了一盘盘的葱，姜，蒜，红辣椒，青辣椒，柠檬甚至还有………韭菜。

“……”

“你这是，”顾闲搁下笔，抬眼看着他，“要做饭？”

“不是，我就买来让你尝尝味道。”路尘镇定的把“食材”一样一样的掏出来，“放心吧，我都洗的很干净。”

顾闲磨了磨牙，“麻烦了。”

“不麻烦。”路尘很热心的把一颗洗的干干净净的大蒜递给顾闲，“你尝尝这个，辣不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