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夏(110)
夏屿念:“是一个矿泉水瓶,我捡到的时候以为是什么人缺德扔进大海里的垃圾,看到瓶子被海浪冲上岸,就去捡了想扔进垃圾桶,然后发现里头有一张字条。”
傅时琤:“是么?写了什么?”
夏屿念想了想,说:“我那个时候才五岁,不认识几个字,只记得上面的字好丑,写得歪歪扭扭的,像小朋友写的,让我妈妈念给我听,我妈妈说上面写的是‘我是没有人要的’这句话,当时我还跟我妈妈说,写下这个的小朋友一定很可怜。”
傅时琤听着他说的,神情略微古怪,夏屿念没察觉,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当年写这个的小朋友怎么样了。”
海边风有些大,半天没听到傅时琤出声,只闻风声响,夏屿念偏头看他。
傅时琤微眯起眼,像是沉浸在什么回忆里,在夏屿念出声喊他时眼中情绪才渐渐敛去,平静说:“你捡到的瓶子,是我扔的。”
夏屿念愣住。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傅时琤:“你扔的?”
傅时琤点头:“是我扔的,在江边扔下去的,没想到会漂到这里来。”
那时他也才七岁多点,父母刚离婚,母亲远走国外,父亲带着继母继弟进门,从此他们才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他只是个多余的。
七岁大的孩子还远做不到不在意不难受,但他无人可说,所以他写了那么一张字条,装在矿泉水瓶里,在他妈妈从前常带他去露营看星星的江滩边扔下。
但他没想到,跨越了一千多公里,从江波到海浪,他孩童时最晦涩难堪的心情,还是被另一人窥破知悉了。
夏屿念捡到了他的瓶子,如果说这是缘分,他和夏屿念的缘分,是不是也是天注定的?
夏屿念怔怔看着面前傅时琤,半晌说不出话来。
傅时琤抬手按了一下他被风吹得发红的眼尾:“谢谢。”
夏屿念:“谢什么?”
傅时琤:“谢谢你捡到了。”
临近落日时他们沿着海岸线往回走,夏屿念一句话不再说,和傅时十指紧扣着。
走上海边公路,再搭乘三站公交,是这边最热闹的海市。
夏妈妈刚打电话来,让他们买些海鲜带回去,晚上加菜。
夏屿念蹲在地上认真挑海蟹,傅时琤帮不上忙,但和他一起蹲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小年夜晚上不用和家中亲戚聚会吗?”
夏屿念随口说:“不用,过大年才去我舅舅家一起吃顿年夜饭。”
傅时琤:“那家里每年这个时候只有你和妈妈两个人?”
他直接叫了“妈妈”,夏屿念没有纠正他,说:“以后就是三个人了。”
傅时琤弯了一下唇角。
夏屿念挑了只又大又肥的海蟹,十分满意,递给摊子老板称重,和傅时琤说:“你晚上有口福了。”
他再接着去挑鱼和虾。
傅时琤跟上,接过打包好的海货,自觉拎在手中。
回到家是五点半,他们一起帮着夏妈妈打下手,快七点才吃上这顿小年夜的晚饭。
倒上三杯可乐,夏妈妈举杯祝他们学习更上一层楼:“还有,称心如意。”
夏屿念和傅时琤一起举杯,相视一笑。
吃完晚饭回房,傅时琤去洗漱,夏屿念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傅时琤回来时,他才终于从一个生锈了的存钱罐里翻出了他要找的东西。
他小时候捡到的、傅时琤写的那张字条。
夏屿念在台灯下展开已经泛黄的字条,感叹道:“还好我没有随便扔东西的习惯,小时候攒的一些小东西都在这个存钱罐里,搬家了也一起带过来了,这张字条还在。”
字条上的铅笔字依旧清晰,但笔触幼稚,和傅时琤现在的凌厉笔锋很不一样。
夏屿念看了一阵,抬头问倚在桌边的傅时琤:“这真是你写的啊?”
傅时琤点头。
夏屿念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可惜十几年过去,他也再没办法穿越时间和空间回到当年的江滩边,去抱一抱那时怀着难过心情写下这个的傅时琤。
从桌上笔筒中抽了支铅笔,夏屿念在字条下面写下了一句回复。
“我要你。”
傅时琤看着他认真写下的三个字,沉默片刻,伸手将夏屿念拉起。
夏屿念被他抱着腰拉入怀,手指点了点他心口:“学长是不是很感动?”
傅时琤捉住他的手,安静看着他。
夏屿念贴近,主动亲了一下傅时琤唇角,小声说:“你昨天不是说,如果我没去江城念书,我们就是陌生人了,可我现在觉得不会的,我们俩有缘,就算我没去,我也一定会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