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错率(4)
唐楼只好给周虞倒了一杯热水,端到客厅,又发现周虞人没了。
人呢?走了?
他也没有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能去哪呢?
“周虞?”没人回应。
唐楼从客厅转向卧室区域,又喊了一声:“周虞……哥。”他在称呼后加了一个字,声音也变得有些不像自己,忍不住轻舔了下嘴唇。
音色透露着紧张,嘴角不由下撇,嘲笑着自己。
“嗯……”从自己的房间里,传来一声慵懒的回应。
什么时候进去了?
唐楼推开虚掩的房门,就见到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周虞。
床上的人只穿了一件单薄白色绞花毛衣外套,扣子没有扣好,露出里面更加单薄的圆领卫衣。不消说,腿上的休闲裤里,肯定也没有穿秋裤。
下雪天,穿那么少,不会冷吗?
房间很凌乱,打包箱随意扔得到处都是,床铺没有铺,五颜六色的购物袋堆成一座小山,衣帽鞋服,应有尽有。他想起,唐浚说过,有些品牌商送的礼物,也分了他一些。
看着这堆衣山,唐楼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更加头疼。整理带回来的书和卷宗就很麻烦了,还得整理衣橱。
不知该谢唐浚,还是该怨他?
周虞就躺在横七竖八的购物袋里,脸色被一个红色镭射纹包装映得通红,唇色更加鲜艳欲滴。
唐楼站在他旁边,轻轻又唤了一声:“周虞。”
周虞努力地撑开眼皮,也不过是半睁眯的状态,眼神丝毫都没有聚焦。他乏力地举起自己的手,覆在额上,喉咙里咕噜一声,听不出说了什么。
“你为什么在这里?”唐楼又问道。
一开始,周虞还能应他两声,后来索性就不出声,直接醉得不省人事。
连为什么来这里也问不出来。
沉睡中的周虞,收敛了大明星的气场,鼻息沉稳,睫毛颤动地楚楚动人。换了发色,之前还是茶色,现在是暖融融的烤栗子色,眉毛也做了相应的挑染。
是瘦了一点吧,下颚线更加明显了。或许有新戏,刻意减肥了。
两年没见,唐楼有些讨厌自己过目不忘的本领。
一眼就看出他的不同。
有时候,健忘才是一种天赋。
他没想叫醒周虞,蹑手蹑脚地将床上的购物袋统统搬到了地上,再从衣柜里拿出一条厚毛毯,盖在了周虞的身上。
毛毯是随手拿的,盖上才发现这还是周虞之前送的。
有一回,他代言家纺产品。恰逢圣诞季,厂商送了几款雪花主题的床上用品。正巧赶上唐楼搬到这里住,周虞顺手就把一堆产品都扔给了唐楼。
送东西这点上,周虞和唐浚的思维,意料之中的相似。只管把自己多余的东西送出去,也不管唐楼需不需要,更不会记得自己送过什么。
毛毯的话,唐楼倒是一直在用,也没换过。每次一拿出来,他就会想起周虞当时说:“这毯子摸着很舒服,送给你了。”
诸如此类,细枝末节,周虞从来都不记得。
唐楼给卧室熄了灯,退出来,却舍不得关房门,就倚靠着门框,环抱着胸,静静地看着沉睡的周虞。
床上的人睡得很香,脚从被子下伸出来,居然还勾着拖鞋。唐楼懊恼地又挪步进去,将他的拖鞋都脱了下来,手伸向白皙的脚踝。
周虞穿得很少,但可能是被酒精暖透了身体,脚踝都是暖暖的。唐楼感到自己的指尖仍旧带着屋外风雪的寒意,下意识地抽回手。
他哈一口气,暖了暖手心,又在自己的脸上试一下温度,这才放心地抓起周虞的脚踝,把腿也塞进被窝。
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他的鼻头酸了一下,心想,这算什么?自己做什么,都像是卑微到了骨子里。
盖个被子而已,至于吗?
这时,他想起一件事。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露出了周虞的脚踝。没有穿袜子,白皙的,骨节线条优美的脚踝,上面刺着:TANG。
小小的,工整的几个字母。
他的手顿了顿,又翻身去看他另一只脚踝,看上面有没有纹身。
雪白一片,什么都没有。
意料之中,又是计划之外。
唐楼再一次走出卧室,面沉如水,终于关上了门。
在期待什么?
有什么好期待的!
他睡意全无,躲进冲淋房打开花洒,在细密柔软的流水声中,忍不住低吼,拳头捶向冰凉的磨砂瓷砖面:“为什么忍不住,要回来?”
为什么?
为什么!
他很想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耐不住寂寞?
他不是一个健谈的人,也习惯了将自己的情绪埋在一丝不苟,甚至有些无趣的工作生活中。他能带领国际团队在非洲进行两年的联合考古,却没法忍受和周虞共处一室的按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