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的距离是零点零一米(53)
“我数三下,三二一。”花才说。
眼看着门又要关上。
房光霁赶紧横插一脚抵住门,说“等等等等,你这三二一半秒钟就念完了,是人干的事吗?我来了我来了”——说罢硬挤进去
花才叹口气,觉得自己心软得很没道理。
本来,再晾房光霁半小时,不说人的身体冷不冷,起码房光霁的心大概可以凉个彻底。
心凉了,那不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么。
不得不说花才这个魔鬼思维建立在他压根就是缺爱环境中长大的基础上,想法歪得理所应当,自己还毫无察觉。
他靠着童年的耳濡目染,简简单单就学会的处理人际关系的两大法宝,一就是装死,二就是冷暴力。
然而他坚持了半个小时,感觉要像他爸一样对歇斯底里痛苦发作的母亲无动于衷,安安心心地装他的死,又或者像他妈那样间歇性爆发,大部分时间对丈夫和儿子持续输出冷暴力,好像还颇有难度。
大部分时间,花才是接受这些负反馈的主体,不是发送这些能量的辐射源,这也造成他业务不熟练,没办法继续坚如磐石蛇蝎心肠冷酷无情下去。
花才拉开了门。
门外的房光霁刚好站起来,像是要走。
花才面无表情地说三二一。
房光霁硬挤进来。
若把这一分钟里发生的事转换为一个无聊的电影片段,那么可以用蒙太奇的手法,把每个场面都定格地拍下来,再一个片段一个片段地呈现给观众。
效果大概会很滑稽。
房光霁硬挤进花才的房子,咋舌道:“才哥,你屋子都不收拾一下的。”
花才的房间可以是龙卷风过境,等着排队进洗衣机的衣服从沙发一路挂到房光霁目光所及的任何一张椅子上。
餐桌上堆着外卖餐盒,也没有收拾的意思,就那么摊在那里。
没发霉都是谢天谢地。
地板还算干净,那是因为花才买了扫地机器人,若非如此,地板也是没人打扫的。
房光霁记得过去花才家里虽然不算整洁有秩,但总算还像个穷人家庭,应该有的寒酸和拮据的整理,总归还是有,比如电视上多此一举地盖一块丑陋的毛巾布当防尘罩子,又或者厨房里用得动辄缺了个口子的碗具,总还整整齐齐地摞在一处——那起码说明这还是有个人住的家里面,还有个家的样子。
而花才的家里,到处摊着来不及洗的衣服不说,阳台的一大半地方,还被一些大大小小的快递纸箱占满。
房光霁说:“你买什么玩意,买半面墙,在这堆着。”
花才说:“电机,电调,电池,WIFI模块,我工作要用的啊。”
口气坦然得就像,这一大摊子乱七八糟,是理所应当的。
房光霁服了。
感情这人也没把这当家,估计就是当个安放空洞身体的壳子,房光霁简直能想象得到,每当夜幕降临,而劳动法规定花才必须要离开劳动岗位的时候,花才的灵魂将执着地留在公司,而肉体则在神秘力量的驱动下,行尸走肉一般地爬回来,形式主义地睡上一觉。
“……你去洗澡好吧,管那么多。”花才不耐烦地把房光霁一推,房光霁走到浴室里,说:“我没衣服换啊才哥。”
花才说:“半小时后你再出来。”
说罢把房光霁的衣服全部搜刮走。
房光霁被他不容分说推到浴室去洗澡了,花才拿着房光霁的衣服出门。小区旁边有个自动洗衣店,快洗加烘干,算算时间正好半小时。
他刚走出门,想了想,又把沙发上那些摊着的衣服一起塞到袋子里去。
抠比就是抠比,这时候了想的还是,反正洗一桶的钱是二十块,洗两件也是洗,洗一缸也是洗,冲冲冲。
房光霁进了浴室,抑制不住好奇地打量着花才的私人空间。
浴室做的是干湿分离的,洗澡单独用玻璃墙隔了个小单间,马桶和洗脸池被搁在洗澡区之外,房光霁又想起刚刚看到的房间结构,发现花才虽然日子过得糊里糊涂,但这房子估计还是花钱请人做了装修的。
他一时笑得有些无奈,又有些欣慰。
无奈是因为花才的房间看上去就不像认真过日子的人。
欣慰却是因为,从一些细节里,又看得出来,这个家伙确实在努力生活着。
房光霁想也许这就是自己喜欢花才的原因。
旁人看花才,都感叹花才的人生是hard模式中的hard模式。嘴碎的喜欢嚼舌根说他父母,就算是有教养不当着他面说他的,看向他的眼神你多少流露出高高在上的同情和还好我不是这样的庆幸。你不能说他们有很大的恶意,但那样的流言蜚语和目光,终究让人觉得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