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天才二三事(94)
人走之后,一片死寂。
众人集体吃瓜,学弟学妹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惊天大瓜?学长的感情纠纷?学长的……家属?老师们也有点懵逼:没听说钱老板是这种人啊,钱老板不是……国外回来的?难道是荀霂在国外认识的?
荀霂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有些虚脱似的坐下,舒口气,顾不得旁人目光,摘下眼镜往桌上一扔,神色有些痛苦地用手背捂住眼睛,眉头抽动着,似乎在忍耐什么。陆佩衡情不自禁拍拍他后背,有点不知所措地坐在他身边。
什么情况,哥,我我我,我要吓傻了,你没事吧?
“小荀,你还好吗?实在不行就下次吧。”梁教授开口了。
梁教授知道他眼睛受过伤。
若干年前他面试研究生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个学生有些不寻常。专业课笔试第一,面试表现出异乎常人的冷静,或者说是冷淡,让所有教授都迟疑了:他这样的心理素质是好事,还是坏事?最终梁教授还是拍板录取了荀霂,毕竟这孩子能精准地把握到他论文的内容,甚至提出了一个绝妙的可行的点子,帮他继续完成研究。后来荀霂加进了博士学长的项目组,原本缄默不言的他突然提出了很多骇人听闻的可能,而组长过度自信,对他的提议不屑一顾,提前花光了预算,实验结果却让他们大跌眼镜,正如荀霂所预测的,先前连续的奋战都打了水漂——这位组长一气之下把实验室砸了,所有的“垃圾成果”,还包括荀霂早就预留好的备用方案的材料,大骂荀霂是乌鸦嘴。梁教授一整天都没联系到荀霂,直到他晚上十一点来到实验室,看到荀霂坐在一排试管前面,紧紧捂着眼睛,手指绷得发白,几乎下一秒就要疼晕过去。
“小荀?”
荀霂怔了怔,放下手转过身,眼睛不自然地眨动着。
“我听说那件事了。这几天你好好休息吧,重整旗鼓,别太熬着,还有时间。”
荀霂轻轻笑了,让人有点瘆得慌:“我还有最后的牌,虽然……只会赢得很惨,但还有机会,就不能放过。”
“你的眼睛……”梁教授有点担心,那双好看的眼睛似乎有些发红,眼部的肌肉也有点不受控的模样,整个人也都紧绷着。
“没什么,小时候受过伤。果然我不该多管闲事。教授……不用担心,我还能坚持。最后的方案,是用这种材料……”
荀霂生硬地转话题,听得梁教授心里不好受,却又不得不佩服:亏他能想得出来,这的确是种最廉价却能尽可能挽回损失的方案。
他一贯的冷淡,或许和小时候的“多管闲事”有关。如果被同样的情景刺激到,大概会重新记起那种疼痛吧。
当然,这位组长后来被勒令退学,这就是后话了。
“抱歉打扰大家兴致了。没事,我说几句就走吧。”他缓过劲,重新戴好眼镜,看向陆佩衡。
我没事,不用担心。
陆佩衡赶紧点头:“我都听荀哥的。”
荀霂环视了一圈,稳定好情绪,开始讲述。
“首先,整体观与细节观。关于这次的抗MRSA抗菌药物,最开始并不在我们的计划中,它只作为一个靶点错误的副产物被我们搁置留存。直到……他家里人因脑出血住院治疗,涉及到感染,我突然想到一个在实验时几乎会被忽略为个体差异的现象……”
荀霂说起擅长的领域,自然侃侃而谈,像个没事人似的。小型演讲大概持续了十分钟,他不想耽误大家吃饭,就把所有内容都浓缩为精华,尽可能地把干货传达给在场的各位——也只有陆佩衡满脸不明觉厉,其他人纷纷觉得颇有道理。
“以上。那么后面我和小陆就告辞了。”荀霂结尾得干脆利落。
“小荀。”梁教授突然叫住他,“今天不好意思,是我没组织到位。”
荀霂向梁教授轻轻摇头。
他哪有什么错呢?错的从头到尾,就只有那一个疯子!那个让人不想再见到,却偏偏要贴过来的疯子。
“教授,如果有机会,我还可以继续。只是今天暂时无法继续进行,还请大家多担待。”
到了门口,荀霂点头示意,陆佩衡就在他旁边向大家鞠躬致歉意。在场人这么严肃,目光都聚在一处,他都不敢说话,再不走,社恐属性马上要炸了。
酒楼外面秋风瑟瑟。枯黄的叶片在人群与车流中无助地翻滚,被摆布,被践踏,被撕裂,在角落中拖着残躯悲鸣泣涕。原本是暖黄的路灯,却像是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凝视。没什么值得留恋,没什么秋日里的温度。
荀霂低着头,凉凉的风吹过脸颊,吹过头发,陆佩衡牵住他的手,陪他沉默,聊表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