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顾钧好不容易找到爬上阁楼的梯子上去时，顾廷山也已经到了。

“阿姨好像昏过去了，刚刚那个史勇在阿姨胸口上踹了好几脚，我当时没能拉住。”

顾钧上前看到以蹲坐的姿势斜斜躺倒在墙角的张淑芳，她紧闭双眼，气息已经十分微弱。

顾钧也顾不得什么，扯开张淑芳的上衣衣襟，果然看到了胸口几块乌青。

顾钧不由皱起眉头，“这一家子人就不该放他们进来。”

顾廷山嘴巴动了动，却小声说道：“他们是你妈的亲人——”

“我妈都不认了，你还认他们做什么？”顾钧瞥了眼顾廷山，实在对这个懦弱的男人十分无奈。

随后他起身，沉思了片刻，走下阁楼时却看到了断了一半的尾巴的故意已经站在了阁楼下的平台上，正抬头看着他。

她的眼神中带着些探寻，更多的却是恐惧。这种恐惧，顾钧有些熟悉。在史桂英快要去世前的那段日子，他也在镜子中，在自己眼中见到过的。

顾钧扶着梯子下去，站在顾怡面前。还没等他开口，顾怡却忽然说道：“我守不住城中村了，有东西进来了。”

顾钧看着一身狼狈的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对她说道：“你做得很好，我们今天就离开，去给你妈找医生。”

在那一刻，顾怡眼睛终于还是红了起来。她咬紧的嘴唇，双眼通红地看着顾钧。

顾钧见状叹了口气，却是转身去做准备了。

而顾怡在他转身之后，却用十分小的声音对顾钧说了一声“对不起”。

顾钧并不转身，只是一边朝前走，一边抬手对顾怡摆了摆手，表示不用在意。

他不知道顾怡的这句对不起，是为哪件事情在向他道歉。但是无论是哪一件，该向他说对不起的人都不是顾怡。

随后顾廷山和涂路将张淑芳搬了下来，一家子人开始迅速整理家中的东西，把能带的带上。

涂路还去通知了顾钧的另一个好友程颐一家。

就在他们正要离开时，忽然屋外传来轰隆声。

顾钧走到平台上，却看到了一辆游艇，不知何时已经开到了城中村中，穿透厚重的雨幕驶到了顾家旁。

随后，一个男人从驾驶舱中走了出来，冒着大雨正要往顾家的平台跳的那刻，对方却看到了平台上的顾钧，然后一下子怔住了。

顾钧倒也没想到游方硕竟然还留在中河市，此时对方开着游艇过来，显然是来帮忙的。他笑着朝对方说道：“你来得正好，我们刚好要——”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眼前的男人忽然从船舷上跳了下来，猛地朝他扑了过来。

顾钧一时没有防备，被他扑了个正着，随后便被对方狠狠搂进了怀中。

之后他感到颈肩有一股湿热，耳边这个男人用含糊的声音对他说着，“你醒了，我以为——”

那声音中的哽咽，让顾钧不由一愣。

不过游方硕很快便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松开顾钧，却又忍不住轻轻摸了摸他虚弱苍白的脸颊。

“你醒得倒是刚刚好，我是来接你们的。中河市恐怕是守不住了，水里有一群东西在发疯，我们必须赶紧离开。”

游方硕虽然说着正事，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顾钧的脸。

顾钧被他看得也有些不太好意思了，却是点点头便转过身，进门与家里的其他人说了这些事，又将家中的能带走的物资全部搬到了游艇中。

随后一行人，去城中村接上程颐和他妈之后，游艇便带着所有人往中河市外而去。

而在城中村中，此时还能看到不少留在这里的人家。

在这瓢泼大雨与汹涌浪潮中，许多人见势不妙，也携家带口地撑船打算离开。

还有另一些人则依旧抱着一线希望，留守在他们生活了一辈子的家中。可是他们想要守护的这个家，在那些长嘴鲸的攻击下，却已经摇摇欲坠。

顾钧站在床尾，看着这一切，心中有着无奈与心酸。

可是紧接着，他便发现了一件事。

在这些城中村的村民中，有些□□着上身游在水中，手中拿到钢叉与入侵的长嘴鲸搏斗着。他们在水中游动的身形，已经并不逊色于这些入侵者。

而另有一些人，在他们胸口上，顾钧似乎看到了一张一合的、像是呼吸孔或者是鱼类的鳃一样的东西。

“很神奇，不是吗？”走到他身后的游方硕笑着说道。

顾钧闻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赞同地点点头。

这个世界留给人类的，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末世，而是另一个充满生机和变化的新世界。

第37章

游方硕的这条游艇说大不大, 说小不小。船舱有小小的两层，每层都有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