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汐末徙(20)

作者:咸蛋黄奶盖

霍向欢表情惊恐,攥住韩默的胳膊,拼了命地摇晃,眼睛还在死盯着后座。

“你疯了吗?!”

韩默猛不防被他一干扰,方向盘都差点滑出手,只好紧急停在了路边。

“韩默!快看你儿子!”

韩默闻言扭过头,然而在看清韩朵的一瞬,连心跳都差点骤停。

第10章

重症病房统一安排在仁爱医院五楼。

这里有年至耄耋,恶疾缠身的,也有突遭横祸,花了大价钱吊着半条命的,对于此地的大部分人而言,生死只在瞬息之间,他们的魂在阳世徘徊,一条腿却已然踩进了鬼门关。

死亡每日都在上演,因此这一层格外地冷清,走廊宽敞空荡,弥漫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淡而刺鼻,偶尔经过几个步履匆匆的医护人员,都提着脚跟,压着嗓交谈,唯恐惊扰了不知哪间病房里的玻璃樽。

电梯迟延,林白汐一鼓作气爬上五楼,前额后背都出了一层汗,冷热交织,豆大的汗珠往下滚,淌过了鼻骨,又被他草草抹净,几颗滑进眼眶,激得眼球愈发酸胀,源源不绝地泌出泪液来中和。

水雾朦胧中,他按照韩默提供的门牌号,在门口吃力地张望,辨认,一间间病房地摸了过去。

相似的楼层布局,统一的室内装潢,还有病床,氧气罩,点滴瓶,一张张或苍白或枯槁的人脸在视野中晃过,一切的一切,伴随着沁入肺腑的氨臭味,将记忆陡然拉回到两年前的一个雨夜。

他几乎要失去韩朵的那一夜。

两岁大的小团子,被他喂了一小勺花生浆,不过几秒钟就冒出了一身可怖的红斑。

他的孩子还那样小,连呼痛都不会,难受得皱起了脸,拼命挠着斑驳的脖子,呼吸道像被什么卡住似地,哭不出声,气也喘不上来。

林白汐心神俱乱,连忙背起韩朵,取了手机和身份证就往门外冲。

楼道内雨声沥沥,林白汐一咬牙,立马回公寓抓了件外套,抖到了背上,将韩朵从头到脚地紧罩住。

电梯落地,他奔出一楼,冒着大雨直冲向小区门口。

雨天路滑,地坛里的土被冲成了泥水,汩汩汇至路面,林白汐疾步如飞,恨不得能再长出双翅膀,全然不顾地扎进雨里,几次脚底打滑,人趔趄一下,只将背上的孩子圈得更紧,堪堪稳住重心又拔腿飞奔起来,几乎是豁出命在跑。

小区毗邻商圈,附近设了个临时停车点,常有计程车在排队候客,大雨浇花了视野,林白汐甩了甩头,脸上已分不出雨和泪,嘴里仍在喃喃重复着,“朵朵,没事的,爸爸在,爸爸在。”

泼天雨幕中,一辆黄绿的的士减速驶停,里头的乘客刚踩上地面,林白汐就挤开对方一头钻了进去,急急关上车门,颤声朝前方呼救道,“医院,医院,师傅,送我去最近的医院!”

后座的皮垫渗开大片水渍,的士司机本欲赶他下车,但听到这句话,也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二话不说就换档踩油门,往医院飞驰而去。

林白汐全身湿得像刚从湖里捞出来,衣裤紧贴着皮肉,雨水顺着发梢滴滴答答地落下来,滴在鼻尖,滑进领口,彻骨的冷。

他抹了把脸,小心翼翼地揭开了外套。

在看清韩朵的一瞬,林白汐瞳孔巨震,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浑身痉挛似地狠抖起来。

外套有防水内衬,小孩并未沾到水汽,但仅仅几分钟的间隔,他的脸迅速浮肿,红斑遍布,连五官都变了形,几乎是面目全非。

“爸爸...”

韩朵费力地撑着眼皮,半闭半阖,甚至瞧不清眼前何人,只是无意识地动着唇,气若游丝。

刹那间,心头痛似千针刺入,林白汐倏然崩溃,泪水漫过眼眶潸潸而下。

他咬着手指,死死堵住口中啜泣,又抓起手机,将电话拨给了远隔重洋的男人。

韩默这阵子在国外考察项目,已经许久未来看望他们父子,算上时差,那边现在该是深夜。

即便不愿打扰对方,但在这一刻,在他最惊惶无助的时候,林白汐却不由自主地期盼韩默能从天而降。

韩默,韩默,哪怕被冷落了五年,他依然把那人当作绝境中唯一的依靠。

何其可悲。

“您好,您拨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忙音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冰冷机械。

不知拨到第几回,那根脆弱的支柱轰然崩塌,林白汐一把将手机摔在脚垫上,狠狠地薅了两下湿发,抓着揪着拉扯着,神情痛苦悲切,连嘴唇都咬出了血,却难敌心中凄怆,终是双手掩面,失态地放声恸哭起来。

有谁来救救他的孩子。

谁来帮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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