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与深海+番外(15)
他起身,将红酒放在转盘上,骨节分明的手按着转盘一转,将红酒转到了顾怿华面前,“敬你的顾少,希望有一天顾老爷子能听到你对陆余之这个私生子身份的想法。”
顾怿华脸色唰地苍白。
傅闻声已经拉开椅子,招呼也不打就往门口走去,在经过顾怿华的时候,冷然与他四目相对。
“闻声!”齐宋急忙忙地追了出来,在门口追上了傅闻声,“怎么了,忽然一言不合就走人。”
傅闻声解开自己袖子上的扣子,忽然问,“你们就这么在背后谈论他?”
齐宋没反应过来,“谁?”
傅闻声看他。
“你说陆余之?”齐宋恍然,“顾怿华讨厌陆余之是圈子里人尽皆知的事情,他们要捧顾怿华面子,自然要踩低陆余之一脚。而且陆余之名声坏,也是真的,不然也不会......”
齐宋的声音在傅闻声愈来愈冷的眼色中悄然小声下去。
“我看,他名声不好也是你们造谣出来的。”
“什么我们,那可不关我的事,我跟陆余之无仇无怨的,可没有给他造谣过。”
“你是偏听则信,也好不到哪里去。”傅闻声抬脚就走,不再管齐宋在身后的喊叫。
他是有一股邪火,从在宴席上听到那个人说起陆余之开始就噌噌噌地要往上冒,一个不知道哪来的人都可以对陆余之身份进行肆意揣测,可也见陆余之在顾怿华所在的上流圈是个谁为捧拥顾怿华都可以上前踩上一脚的存在。
沈燕青说顾家对他像是外人,傅闻声却觉得这大概是仇人才会这么对待吧。
白色路灯下锋利的眉梢紧紧地往下压。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傅闻声冷静了几分才接起来,“喂?”
“傅教授,”对方是他的学生,“您能来胡同街派出所来一趟吗?”
胡同街,顾名思义,远离着市中心,曲折幽深的胡同居多,百年古树屹立在胡同口,历经岁月的洗尘,见证着逐渐老旧的四合院。
这里大多住的是老人,老人念旧,喜欢在自己家门口挂一盏灯,暖黄色的灯光照清了脚底下的路。
天气预报说,今晚十点会有一场大雪,陆余之看着雾沉沉的天,寻思着是不是应该把今天老头刚丢外边的伞给捡回来。
“砰!”屋里忽然传来一声瓷碗破碎的声音,惊得陆余之一激灵,快步地走回屋里,一眼就看见自己刚端进去的热汤洒了一地。
他和盘腿坐在床上的老人家四目相对,无声地叹了口气,“这都能掉?”
夜半,老人家窝在暖和的被子里,抽着老式旱烟袋,看着陆余之过来收拾一地狼藉的时候还呼出一口烟,烟雾里瞅着蹲下|身陆余之的头顶的发旋,“又不是故意的,是你放得太远了。”
陆余之翻了个白眼,“大爷,但凡你坐起个身子也不会掉......诶,你打我做什么?”
他吃痛地捂着被旱烟袋敲了一下的头顶,看着陆全笙。
陆全笙瞪着他,“我是你外公,叫什么大爷?!”
“啧,”陆余之把手里的碎瓷器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嘟囔了一句,“前几天不知道谁打电话过来骂我不是你亲人的。”
他说这话并没有多少意思,只是下意识地还嘴,可过了半饷,却没有等来陆全笙的回答。
许久,陆全笙搁下了旱烟袋,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沧桑,“是我的错。”
说起陆全笙,早十几年前的人或许还有记忆,会说那是皖城梨园里的青衣名角,一场演出是一票难求,可如今再提起来,却已经成为了一个晚年痛失爱女,病痛折磨下精神崩溃,会把气撒在自己唯一孙子身上的疯癫颠的老人。
大多数时候是清醒的,还有着年轻时候的张狂,可不清醒的时候也是真的疯,能随便操起东西就往陆余之身上砸,多难听的话都能骂出来。
陆余之转过身对着他,影子被拉得长,折在了房屋里一角的柜子底下,他替老人家拉好了被子,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不过一句玩笑,怎么还当真了。”
“余之......”
“早点睡吧,很晚了,外公。”
“外公”这一声叫得轻,不足够慰问老人家愧疚的一颗心。
外边风雪下了起来,呼呼的风声,淹没了老人的一声叹息。
傅闻声从胡同街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大雪已经劈头盖脸地下了起来,他双手揣兜里,看着被自己带出来的学生,有一点无可奈何,“你挺能耐啊,打架进了派出所,也知道叫我来接你。”
一小时前给他打电话的,就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男生,醉酒斗殴,不幸地被人民警察当场逮住,直接带回了警察局。警察要求有人来保释带走,不敢给自己家长打电话,也不敢叫自己辅导员,只好找上他这位看起来脾气看起来还不错的新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