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邻+番外(4)
家里只剩一点速食和即食鸡肉,实在不想吃,傍晚凉爽了些,他趁天黑去对面小区门口的小饭馆吃东西。
这家店的河虾汤令他有点上瘾,很开胃,又解暑。刚搬回来的时候,喻程遴在这里连续吃了四天,每天必点这汤,弄得店里老板娘都认识他了,见他进门立刻招呼道:“小喻,来得巧喽!”
喻程遴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笑,喊她郑阿姨:“今天不喝汤了。”
她哈哈大笑:“吃点啥?”
简单点了面和炒菜,喻程遴找个电扇吹得到的位置坐下——吃饭时会热,光有空调,他觉得不够。这位置正对着饮品柜上方的壁挂电视,新闻联播还没开始,正在放Y市当地电视台的新闻节目,正好播到本地一个什么科技园的落成仪式,郁柬那张脸,就在电视里头,对市委书记和书记后边一溜人笑,对采访记者笑,也对他笑。
暇疵在如今的高清镜头下会被放大,而郁柬的脸是无可挑剔的,这完美无缺也会被放大。孟召瑗疯狂辱骂他的时候,角度刁钻无孔不入无所不用其极,到这一环节,也只能愤恨地说,这东西真是浪费他那张脸!
这天是周三,小饭馆生意普通,面上来挺快。喻程遴低头拌了拌,夹一筷想吹吹凉,刚刚电视里那张完美无缺的脸,下凡到了他眼前。
只是没有笑。
喻程遴愣了。
“簇簇。”他说,“好久不见。”
可喻程遴压根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这个人身上还穿着看起来就很贵的定制西服,手上的表估计值喻程遴那套房子,浑身上下冷冰冰散发着与这间平凡小店的热腾油烟不一样的气味。老板娘在柜台后边抓起点单夹又放下,没好意思过来问他想要点什么,估计也觉得他不会想吃。
没有笑。
确实,他本来就很少笑。
他伸手抽了一张角落盒子里的纸巾,擦掉了喻程遴因为发愣而滴落桌的面汤,随即皱眉。
是嫌纸巾质量不好掉渣,有一点粘在他手上了。
喻程遴确实是个记不得教训的贱人。三年了,还可以在瞬间读懂郁柬的表情。
孟召瑗口中的蛋筒哥罗秉奇是她男朋友,爱好神秘学,包罗万象,连互相矛盾的都兼收并蓄,曾经神神叨叨地给喻程遴和郁柬算过,说他两恐怕比西天取经还多磨难。
哪用他算,喻程遴虽然长了女性的器官,心理上和户口本上总归是个男孩,郁柬家又显而易见不普通,那他这样的,甚至还比不上干脆就是同性恋了。至少现在,同性恋不是病,他却是确实的变态畸形——医学定义。
罗秉奇又说他们在一起,最简单的概括就是郁郁寡欢,然后就被郁柬打断,他说:“为什么不是郁郁葱葱,就和簇簇的意思互相印证。”罗秉奇叫他问住了,下一刻表示“没错了,确实,这显示最后是柳暗花明,四季常青”。
罗秉奇的话,喻程遴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信,但郁柬说的这句,却被他认定一定是这人说过的最可爱的话之一。所以他永远不解释簇簇这小名,不来自枝叶繁茂丛丛簇簇这个意思,而来自他的生日。他生在小暑,时令节气应在促织鸣,写成可爱的字就成了簇簇。毕竟喻程遴的父母总不可能在那么多年前,就知道自己的孩子会跟另一个姓郁的男人纠缠不清、提前便为他们附会了“郁郁葱葱”。
如果喻家父母早早知晓,也许脐带一剪断,就会当场将他们的宝贝送出去,送去乌斯怀亚,送去格陵兰,哪怕是空间站也行,永远不要让他遇见这个什么叫郁柬的人,或者干脆把他们的宝贝掐死了事。
其实,促织明明就是蟋蟀,又叫蛐蛐。爸爸妈妈爱他,所以用可爱的字称呼他,为他写小名,实际上,没有爱的话,他也就只配做一只虫子。
“喻程遴。”
郁柬又叫了他一遍。
这回喻程遴听见了,点了点头。
“有没有搬进镜湖月屏。”
镜湖月屏是喻程遴买房的小区。这不过是明知故问,哪怕否认也没用,喻程遴也不想否认,又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说话。”
喻程遴听不出郁柬高不高兴,因为他不必再管郁柬高不高兴,与他无关。所以喻程遴叹了口气,随口说:“嗯。”
郁柬笑了。和电视上的笑容有差别,但喻程遴说不出具体哪里有差别——可能这里的笑容比较短暂,几乎只出现了一个瞬间。
对面人既不继续谈话,也不动,更没有点食物的丝毫倾向。被这样盯着看吃饭,喻程遴也没什么反应,自顾自慢慢吃。并非他承受力强悍,实在因为从前习惯了。郁柬很喜欢看他,看着看着,目光凝结成吻,接着就是操弄。他们住在一起之后,家里的角角落落,流理台、餐桌、沙发、飘窗、地毯……常常到处都是痕迹,每回请清扫的阿姨来,喻程遴都不敢在家,羞耻。